254 夸父号

这种数字上的明显误差其实真不是科研基地的科学家们不严谨，主要燕北太空探索大学的行政、外宣跟科研全不是一套系统，甚至学校跟基地的外宣也不是一套系统。

恰好在基地内部外宣是最不受重视的部门，所以各种消息的发布上偶尔出现错漏也是能理解的。

更别提这个时候压根没人有心情去理会外宣前后有没有矛盾。

相对于此时陈曦的安全来说，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甚至在许多基地人看来，哪怕是两千多艘浮空舰加入搜寻队伍都是不够的。

普通人很难理解太空的空旷程度，但基地里这些科学家很清楚。

吴刚号、女娲号、夸父号这些代表目前科技巅峰的巨型科研探索舰，丢到地月航道上都如同沧海一粟，更别提一艘落后浮空摆渡船上的安全逃生舱了。哪怕是所有的安全逃生舱都配置了星空定位系统。

但一来星空定位系统定位目前来说可能不那么准确，在太空层面相差个几千公里，大概就跟在几十米的尺度上，相差了一、两厘米差不多。想想看方圆几千公里的范围能塞多少飞船。

二来在这个捕获土卫二改造火星的关键节点，绝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在宁孑回地球之前搞定这件事，最好是能把陈曦活着救回来。否则以宁孑护短的性子，谁也说不好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又是否会影响人类改造星球殖民的关键历史进程。

妈的，想想都一堆人要爆粗口，地月航道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要知道现在地球的情况真可以用刀尖上跳舞来形容。

改造星球，殖民星球，如同伸手摘星般，听起来很浪漫。但背后却是无数资源的消耗。不说别的，光是为了行星殖民推进的人口储备计划，每年消耗的补助都是以万亿为单位计算的。

加上基地不停的造舰，开辟太空航道，各种大型太空试验，乃至于这次女娲号即将远航捕获土卫二，对于地球而言都是极为沉重的负担。现在整个还能保持相对和平的态势，真就是建立在华夏庞大的太空优势以及人类即将能外星移民基础之上的。

如果火星改造被无限期搁置，太空移民计划真出现问题，地球上的问题大概率会在某个节点一次性爆发出来，到那个时候可不像电影中那样，说团结就能团结起来了。

……

太阳系，近火星区域，地球大型科研船夸父号正如同尘埃般伴飞在一颗小型彗星的周边。

从智脑计算出的彗星轨道来看，这里属于这枚彗星绕日运行正要进入近日点的位置。跟其他的彗星差不多，这种小型冰状天体主要由冰、尘埃跟岩石组成。

从理论上说这颗地球上编号为C/2012UN271的彗星属于一颗中型彗星，其彗核的直径大概有11公里，彗尾的直径跟地球差不多，如果能成功引导其跟火星冲撞，持续过程将长达十多个小时。

这绝对是宇宙内难得一见的奇景，想想都让人激动。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难度也是极大的，甚至可以说是个需要耗费耐心的活，需要慢慢的引导这颗外星改变其运动轨迹。具体原理还是利用反重力物质，借助附近星球的引力，一点点修正这颗彗星的轨道，直到它被火星引力捕获。

原理说起来挺简单，实践起来难点主要有两个，这也难，那也难……

这代表测量跟计算。

彗星质量、速度、经过各类星球的引力大小，等等数据都直接决定了如何在彗星上布置反重力物质，包括分布跟结构最大效益化。

那代表着实操。

想要把反重力物质按照设定好的条件布置到彗星上，难度之大可以想象。

人是不可能接近的，只能靠机器人。

在地球上质保期都有十年的机器人，在这里都是一次性耗材。基本上不存在回收的可能。但好在做这个事情并不需要关节构件精密的人型机器人，事实上拥有四肢的机器人在这种环境下，还没有构造更简单成本更低廉的吸盘式机器人好用。

这能大大节省成本。

当然，成本并不是唯一考虑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能在火星上看到超大的烟花。

……

夸父号瞭望塔内，宁孑正对着显示器极尽耐心的教导着身边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

“这颗星球的编号是CN：2025-06879……”

宁孑话还没说完，小男孩便开始抢答：“我知道，爸爸，CN代表这颗星星是我们华夏发现的，2025代表是2025年发现的！”

“嗯……对，不过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

“但是爸爸，这颗星星好小哦，它怎么这么小呢？”

“额……”

“对了，爸爸，那颗星星就是火星对吧？”小男孩开始在屏幕上用小手乱点。

“嗯。”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跟着的彗星赶到火星上去呢？我听老师说每颗星星都有生命的，如果把彗星赶到火星上，它们如果撞在一起不会疼吗？”

“这个问题……谁跟你说的星星是有生命的？”

“朱老师啊？她跟我们讲过星星的故事。”

“嗯，这是一种文科生的思维，是把没有生命的东西拟人化……”

“啊？爸爸，那什么是文科生思维啊？什么又叫拟人化？”

“文科思维就是……算了，你跟三月去玩吧。”

“好耶！”

宁孑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是举世知名的大数学家、大科学家又怎么样？

在教育孩子这个事情上，不专业就是不专业。

三年级小朋友不断蹦出的问题，足以消耗掉他积攒了一夜准备好的耐心。然后陷入认知障碍。

其实承认自己的孩子没那么优秀也没那么难，不过有一说一，宁孑觉得小朋友这基因大概率是随妈。

嗯，好在路小雅从不否认这一点。

看着小家伙抱起一脸绝望的小猫，小手在猫头上不停揉捏的画面，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

这次来执行火星环境改造任务，之所以会把路小雅跟小家伙带上，尤其是不顾双方家里老人的反对把小宁杰给带上，就是想带这孩子见见世面，最好能在这种太空的环境下培养孩子对星空的好奇心。

宁孑坚信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

就像他小时候虽然没人管，但成绩一直不错，还真不是因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能早早意识到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纯粹因为他对那些理科知识非常好奇，所以学习能让他心无旁骛，甚至可以说解开一道难题，都是种幸福。

但显然他这套在儿子身上吃瘪了。

小朋友除了上船第一周表现出了对太空的无限兴趣之外，之后便对外界完全丧失了任何兴致。只觉得太空当初空空荡荡的，还没有学校热闹，甚至开始后悔跟爸爸上船玩了。

这跟夸父号的定位有关。夸父号取自夸父追日这个成语，跟吴刚号跟女娲号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是艘纯科研性质的任务船，船上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物资保障外，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只有诸多的仓库、自动生产线跟实验室。

这些东西对一个还差一个月才九岁的孩子来说显然没什么吸引力。再加上宁孑大多数时候都很忙，只有妈妈跟一只小猫陪伴，没在船上造反就已经

是的，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三月依然是小猫。当然在他人的眼中此猫非彼猫，他人也包括了路小雅。就在去年，老迈的三月“故去”了，当时一家人，尤其是小宁杰还伤心了好一阵。

于是没几天宁孑又带了一只年轻的小猫，依然取名“三月”，家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反正三月本来就是最为普通的田园小橘猫，基本上只要稍微改下毛色，其他地方就算跟之前的三月很像也没人会多想。

没办法，三月的确是很没存在感。

那一年，当宁孑告知杜邦勒，他们这帮人根本不懂落后在哪里时，可是举着三月凑到那老头眼前说的那番话，这大概已经算是明示了。但那老头依然没意识到那只猫是怎样的存在，只是简单的瞥了一眼。

更可笑的是那帮人的关注点都在三月平时订购的那些猫粮跟罐头，甚至用他对三月的爱护，以及重新换了一只跟三月很像的猫来对他进行心理侧写。

其实也挺好。方便了宁孑去隐瞒三月的来历。

现在宁孑已经做好了准备，过些日子让这只小猫因为意外而“去世”之后，放出消息动用实验室的技术给这只猫做一个躯体，在对外宣传设计了一套专门的人工智能系统嵌入到这具身体……

这样就能直接把三月的身份给洗白了，以后也不用那么麻烦每个月都得订购猫粮跟猫罐头了。其实去年他就想过要这样操作，但被路小雅同学给否决了。孩子妈到不是担心基地的技术达不到标准，做出的小猫不像真的。

她只是单纯觉得孩子还太小了，还不太懂得生命的重要性。如果把三月做成只要充电就能一直活动甚至还能开口说话的机器猫，可能在他成长过程中造成不好的影响，比如失去对生命本身的敬畏。

对于母亲的担忧，宁孑选择了认同。

反正小型可控核聚变技术还没成功，到时候还真没法解释这只实验室造出的机器猫为什么没有充电接口的问题。不如等再过几年，小宁杰长大了，对生命有起码的敬畏之心了，核聚变技术也成熟了，到时候也一切都水到渠成了，就挺好。

当然现在三月的实体大半时候就成了小学生的玩伴，好在这只猫不会跟他一样总会有不耐的情绪。

……

“叮咚”伴随着清脆的提示音，瞭望舱的舱门自动展开，一脸忧郁的月球总督走了进来。

“宁孑，任务进度到哪里了？这颗彗星还要多久才能撞上火星啊？还说是来带我们看大烟火的，这次出来都好几个月了，你说的烟火呢？”

显然对于路同学来说这次旅程也着实无聊了些。

太空科研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空旷的太空中做计算跟踪，操作大都是通过智脑直接控制机器人操作，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淡甚至乏味的，就好像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可以预见最后的绚烂，就是要经过漫长的等待，而且大半的时间其实就是在计算跟修正，如果不沉浸其中，的确很无趣。尤其是对于路小雅这样喜欢热闹的女生来说，新鲜劲儿过了之后，更是觉得无聊透顶。

但老婆的抱怨却让宁孑脸上挂起了笑容。

普通人很难体验到宁孑的感受，到了他现在这个位置上，其实活的已经不太像正常人了。比如在任何公众场合他不方便随表态跟说话。每一句话都会被许多人各种解读，有点歧义可能一个电话就来了，甚至哪怕那句话本身没有歧义结合上下语境也可能传递出让人误会的意思。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方便表态。

好在宁孑平时话本就不多，现在自然就更少了，而且他不想表态的事情，也没谁会逼他。

烦恼的是他现在真的已经活成了许多人眼中的神。

大概也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能听到这种吐槽，以及偶尔被他觉得不太聪明的儿子气气，其实这也挺好。

说到这个还得感谢三月。

如果没有三月的话，到了他现在的位置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头疼，比如猜忌跟忧虑。以他在基地的地位，跟基地现在所掌握的资源，已经构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利益体系。

有了三月主导基地的管理系统，自然就不需要宁孑去操心背叛、懈怠、激进……等等影视剧里那些科研基地可能出现的问题，稍有异动都会被察觉，然后处理掉了。

或是明升暗降收回权柄，或是直接退休，或是谈话警告……事实证明人工智能在把控人性这件事上，比真人要强大太多。

这也是宁孑能有机会亲自带着老婆、孩子来遥远的火星执行这次任务的原因……

所以面对路同学的不满，宁孑很开心。

“快了，相信我，现在还差一……”

“喵……”

突然在脑海中炸响的消息，让宁孑扭头疑惑的看向小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