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掀桌子

基地内部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

进行得不像卓明谦想的那般顺利，也没有他想象中那般不顺。人的忘性终究是太大了，或者说承平日久后，总会不自觉把如今过的好日子归结到所谓能力的上面。

人总是善于自我欺骗的。

卓明谦觉得起码在自我认知上他超过了浮空楼许多人太多。因为他很清楚现在所有的一切是如何得来的。如果按照以往的规划，卓明谦很清楚他在毕业的时候能顺利留校当个辅导员，这个年纪的时候要么转个行政岗，混到了个副科职称，要么成为一个讲师，最多副教授已经顶天了。

但现在他却是世界最先进的科研基地最具权柄的副主任，这些都是谁安排的，卓明谦一直很清楚。

他更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论外界通过何种方式塞多少人进来，他都得帮宁孑防着。毕竟宁孑的心思也不可能放在管理上。但其实卓明谦也清楚他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因为有智脑制定的一套管理模式摆在那里。

以往他需要做的大概就是让基地严格按照智脑制定的管理模式运作。当然，有人的因素在里面完全严格也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完美的事物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在基地的权力也源自于此。毕竟不管多智能的系统在人类看来都太死板了。

所以卓明谦总能在不影响基地科研效率的情况下，偶尔开开后门。年终考核的时候，人工评比的时候多加几分，又或者偶尔做一些利益交换，这些都是规则许可的。

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所以他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宁孑这边。

平时他是没那么多话的，甚至这种会议会显得很没存在感。但这次毕竟不是智脑能判定的内容，所以他在总结时说了许多。现在看来效果不错。但他跟绝大多数人的忧虑是一样的……

这事可千万别影响人类的外星开拓计划！

这才是最根本的，如果十年后，火星改造还是奢望，甚至连星际矿藏都看不到开发成功的希望，现在这种跃进式的发展模式大概率就要崩了……

该死的！

虽然忧心忡忡，但卓明谦还是在会议后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账号登陆了智脑后台，然后输入内部会议后其他主任给的授权码，获得系统认证之后，以基地最高管理层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通知。

做完这一切之后，卓明谦最后扫了一眼内容，然后苦笑着按下了发送键。

随后他再次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子，这些消息发出去之后他便没打算睡了。

今夜，注定无眠。

……

事实上当华夏数个基地两千多艘浮空舰腾空而起直奔太空的视频传遍网络的时候，全世界便已经热闹起来。

那可是两千多艘能在太空穿梭的浮空舰……

按照官方统计，现在地球大气层内做航空用途的凤鸣系列浮空船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多艘。就这样，全球各地的航司还经常因为产能的问题，需要排队等待购买或者租赁新的凤鸣系列浮空船。

民用航空领域，绝大部分干线航线运营的客机早已经被航空船所取代，目前大概只有两万多架曾经的各种民用飞机承担着货运跟一些支线运营的功能。

没办法，反重力浮空船不但安全系数足够高，而且内部空间更大，更舒适。大型的凤鸣系列航空船甚至跟游轮一样，内部设施可以极尽奢华。食堂、影院、各种设施应有尽有。

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这玩意飞一趟太便宜了。

最小的凤鸣系列飞船载客量都比最大的宽体客机翻倍不说，同样航程用于燃料的花费还不到这种客机的六分之一。各项维护跟保养费用更是客机的十分之一左右。

这些对于航司而言都是利润。

更重要的是，当华夏诸多航空公司配置了航空穿之后，旅客用差不多的票件享受到甚至不逊于土豪们私人飞机的服务之后，曾经的飞机自然没太多人坐了，勉强运营也只能亏本。

所以波音、空客还有一系列小型飞机生产商都在时代的洪流中不得不在六年前便宣布破产，然后重组。落后的生产工艺被淘汰，然后是想方设法从华夏引入新的技术。

两家曾经的世界豪门，此时已经成了凤鸣系列民用航空船的组装工厂。这还是花费了极大代价才谋来的生意。毕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家涉及到数十万人生计的豪门公司就那么倒了。

这只是十年侧影中微不足道的一幕，许许多多这种微小的改变却在数千浮空舰升空的时候被激活了。

而当华夏太空探索大学将浮空舰理由直接公之于众的时候，暗流本就已经开始涌动。

此时则达到巅峰。

……

“通知：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即刻起正式退出国际月球管理委员会，正式收回国际月球管理委员会所有太空舰租赁权以及地月通道共同管理、维护之权利，并将坚决彻查并追究此次地月航道爆炸事故的责任。所有与爆炸相关的企业必将付出应有的代价。”

“通知：地月航道运营权即刻起由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独立管理，任何浮空船进入地月航道前需向基地报备，否则基地保留使用任意惩戒措施的权力。”

“通知：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所有驻外技术、监理以及管理人员，即刻起停止一切工作，做好撤离准备。地月航道爆炸事故责任正式调查完成之前，基地暂停一切对外科研、技术合作任务。所造成的一切损失，将由本次事故最终责任人负责！”

“通知：吴刚号、女娲号科研船所有对外合作实验室暂时封闭，非隶属于基地科学家暂停所有试验。已申请成功的实验室需要重新提交审核，所有已提交申请暂停审核。”

“通知：暂停所有星球采样对外分享工作。已经拿到各个星球样本的实验室需在两天内交还所有包括且不限于外星岩层、土壤、各类结晶等所有样本。已经使用的部分需提交使用记录及分析报告。逾期未交还或使用记录、分析报告与实际消耗样本数量不符的实验室管理者及主要研究人员，将被列入基地永久不合作黑名单。”

“通知：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即日起取消所有对日岛、韩岛授权使用之项目，所有涉及到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的各项专利、技术、产品即刻起不允许被两岛所使用。三日内，所有正在使用的包含了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的机器、设备、服务，需立刻停止使用。继续提供相关机器、设备运营、维护、网络等等相关服务的厂商或个人，将被列入基地合作名单，永久取消合作。”

……

没给人任何准备，当刚刚一刷新，六条通知在华夏凌晨两点十分突然被刷出来的时候，迅速传遍世界。着实是让人想象不到的消息，一条条的消息精准打击到资本市场的软肋上。

通知挂在网络上还不到两分钟，整个西半球还在交易的股市瞬间便迎来了最大的一次黑天鹅事件，所有的上市股票都开始迅速狂跌，尤其是跟太空息息相关的各类股票。

当然，这个时代，连采矿都要盯着外星矿藏了，整个世界还有哪个行业跟太空不相关呢？

许多人在这一刻想起了宁孑在两年前，夸父号升空时说的一句话：“没人能熄灭满天星光。”

呵……

但基地咆哮起来是真能熄灭地球上的光……

……

地球，日岛，京都，某建筑内。

同样是凌晨，同样的彻夜无眠。

某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一群肤色各异，人种各异的人正坐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

其实现在全息模拟技术已经非常普遍，依托于全息模拟技术的各种会议软件都能支持让人们用全息技术模拟出各种会议场景，即便身在世界各地也能营造出如同现实般的会议场景。

就好像华夏太空探索大学科研基地，哪怕主要参会者都在同一栋浮空楼里，依然选择了全息会议的方式来开会。因为这样真的很方便，先进的技术能直接记录下会议的全过程，随时都能回溯。

哪怕是机密会议也能随时调整会议保密等级，所以现在的确很难找到这种曾经传统老套的会议方式了。

但传统的方式终究是有好处的，比如在信息时代更能给人以安全感。

就好像今天，会议室内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包括个人电脑也都在进门前被收缴。

所以不管谁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理论上不会被现代化的设备所记录的。

就在争论得最为激烈时，会议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随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冲了进来，当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时，飞快的开口讲述了刚刚才发布的消息：“各位，三分钟前，华夏太空探索大学以他们科研基地的名义发布了六条通知，这六条通知内容是……”

随着这个三十来岁男人口中不断报出的消息，会议室内开始渐渐变得安静，直到六条消息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内落针可闻。所有人不再争论，而是开始面面相觑。随后只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会议室跟此时完全是两种状况。

显然这些消息，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太过激烈，太过决绝，太不可能了！

全世界都知道，真的想要征服太空，需要地球整体的调度跟规划，事实上太空研究基地一直也是这么做的。现在就为了一艘船被炸了，甚至可以对外宣称为就是一次操作失误的小事情，基地竟然就这么收回了对外所有的触手……

疯了！

真的疯了！

难道华夏想要凭一己之力完成整个火星改造计划？开采太阳系内所有的资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偏偏大家知道这消息不会是无的放矢。

甚至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回自己的个人电脑，查看后续影响。

当然其实也不用看。

能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大都非富即贵。

能拥有富贵的人最基本的判断跟分析能力都不会太差。影响大概也都心里有数。

比如如果这事真的无法挽回，会议室里最少一半人倾家荡产，另外一半人大概不止倾家荡产那么简单。

毫无准备，有人便直接掀了桌子。

“江川，你在说啊，你还想保人？你到是保啊？！”

终于有人用不忿的语气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沉默。

没人应答。

被问到的人正在发呆。

何至于此？

“弗朗哥先生，请先冷静，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希望看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许就是个误会，如果我们付出……”

“代价，代价，你们还在争论代价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手了！天天吹嘘你们的文化相通，你们真的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也许他们就是想找个借口，把我们所有人都踢……”

“够了，是谁把借口送给华夏的？”

“都说了这只是次意外，没人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即便基地不退出，你们也要被赶出月球联盟，所以想一次拉所有人下水，诸位，这就是真相！”

“但你们都知道的，没有人下达命令。”

“只是系统里没有下达命令！就好像今天这样，谁知道我们聚在一起？”

“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我们需要……”

“你们死定了，这些都是你们的失误，袭击者是你们的人。”

“什么叫你们？是我们的人……”

“大家冷静，能谈的，能谈的，征服太空必不可能……”

“砰砰……”

“啊……”

“你……”

“江川……”

“大家坐好！”

……

混乱的局面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会议室内两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众位，江川田跟郑则安谋划了这次袭击，两人刚刚畏罪自杀了。”

良久……

“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