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可让鲁总兵和尹将军前往阻敌。」
巡按监军傅宗龙拱手道:「接下来我们就地屯田,沿河设寨驻兵,彻底封锁水西一带,等待朝廷援军到来,等援军一到,两面夹击,破敌易如反掌。」
「傅监军,此计虽好,但是我们如今剿叛半年有余,却几乎寸功未立,恐怕朝廷会降罪啊。」
听到傅宗龙的建议,蔡复一叹了一口气,若是其它时候,这确实是一个良策,如今他们的兵力比安邦彦并没有优势,若是现在交战,胜负尚有悬念。
不过大明各地都还有大量兵马,只要各地的兵马到来,以数倍兵力围剿,只需要稳扎稳打,区区一个安邦彦不足为患,只是现在朝堂上斗得那么狠,他也很难置身事外,久无成效,难免会受到牵连。
闻言,其他将领也是神色低沉,如今文官掌权,宦官监军,他们这些将领既无领军之权,又无治军之权,除了带兵上阵,没有任何话语权,还时不时得受文官们弹劾,现在这种情况,渡河阻敌,难有胜算,可惜他们却没有说话的权力。
………
另一边,苏浩八人离开济南府后,因为顾及赵小二,众人并没有骑马,而是坐船,从大清河登船,汇入京杭大运河后,沿河直下,到扬州府时汇入长江,最后沿长江逆流而上,足足用了近十天,一行人才来到湖广布政使司的治所,武昌府。
在亮出锦衣卫千户的令牌后,苏浩带着赵小二等人畅通无阻的见到了湖广巡抚薛贞。
「薛巡抚,下官奉魏公公的命令前来追查税银被劫一桉,还望薛巡抚能为下官行个方便。」
客套了几句后,苏浩便进入了主题,对于这件桉子,他是抱着能成便成,不能成也不强求,若是太危险的话,那就撒丫子跑路的准备来的,虽然完不成的话,他在魏忠贤心里肯定会掉分,但是他并不怎么在乎,有方海川在,他这个千户之位还是很稳当的。
「苏千户,负责押送税银进京的是武昌府同知杜晖,我这便让人把他叫过来。」
听到苏浩的话,薛贞连忙说道,现在他已经快要被逼上绝路了,税银被劫,贿赂官员,两件桉子无论哪件都够他琅珰入狱了,两件加在一起,轻则流放,重则菜市口走一遭,现在东林党和阉党斗得那么狠,后者的可能不小。
没过多久,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从其浓厚的黑眼圈可以看出,其最近完全没有休息好,甚至时刻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
「杜同知,这位是本官特意从济南府请来追查税银的苏千户,苏千户问什么,务必一五一十地仔细交待清楚!」
看到杜晖进来,薛贞表情严肃道。
「巡抚放心,下官必定全部交代清楚。」
闻言,杜晖连忙保证,对于苏浩的到来,他只觉得松了口气,这一个多月来,他已经快被薛贞逼疯了,偏偏薛贞还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只是不停催促他尽快找到被劫的税银,要是苏浩再没来,过几天他说不定就想不开自尽了。…
「杜同知,不知道你们所押解的税银是在哪里被劫的?」
见两人谈好了,苏浩直接问道。
「我们押解的税银是在栗子关附近被劫的。」
听到苏浩的问题,杜晖连忙说道。
「杜同知能否说说具体的情况呢?」
苏浩眼睛微眯,劫这六十万两税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像粮食之类价值低,数量又大的税收,基本上是能走水路就走水路,可是银子铜钱这种贵重的税收一般都是走陆路的。
因为走水路的风险太大,一旦船沉或者被水匪劫去,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在滚滚长江中想要打捞和追查都难于登天,要知道收税可不全
是银子,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铜钱,在陆路上被劫,对方想跑都困难,六十万两税银,至少要两三百辆马车去拉,千余名士卒护送。
这也是他不想碰这件桉子的原因,能够从几位一流武者和千余士卒手中劫走税银,其实力可想而知,以他现在的实力去碰这件桉子,风险可不小,他以前虽然也独自行动,但前提是风险可控,至少能够随时脱身,可是这次的风险却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杜晖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当初我们押解税银从府城离开后,一开始一路风平浪静,只是快走到栗子关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道路变得泥泞难走,载着税银的马车又重,耽误了原定的行程,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后来在附近发现了一座荒庙,我们几人商议了一下后便决定在荒庙中过夜,第二天再上路,在休息之前,我还安排了两个百户带人守夜。」
说到这里,杜晖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可谁知道,当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了,我安排守夜的人都已经昏睡了过去,马车和银子也不翼而飞了。」
「这样吗?」
听完了杜晖的讲述,苏浩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情况比他猜想的要好一点,对方用计劫走税银,说明对方的实力不足以强抢。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对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不过这个可能不大,因为劫税银本就是一件捅破天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低调得了。
思索了片刻后,苏浩再次问道:「杜同知,这一个多月来,你一直在追查这件桉子,可有什么收获?」
「在发现税银失踪后,我当即让其他分成几队,沿着大路追去。」
杜晖苦着脸道:「可是直到追至栗子关,我们都没有发现装着税银的车队,仿佛那三百多辆马车凭空消失了一般,之后我让人在栗子关附近所有大路都设了关卡,还派人四处寻找打听,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发现。」
「也就是说,这税银应该还在栗子关某处吗?」
苏浩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虽然有法术,像五鬼搬运之类的法术也有,但是能够搬运的东西却极少,顶多也就几斤十几斤重的东西,而且搬运的距离也短,最多也就几里十几里的距离,而且耗费的法力也不少,要不然京城也不至于要依赖京杭大运河输血了。…
杜晖他们没找到运送税银的马车,说明对方只是将马车藏在了某处,栗子关那边处于大别山脉,官道大路就那么几条,一辆马车包括税银至少两三千斤重,除了官道大路,没有路可以走这么多马车。
「应该还在那边。」
杜晖苦涩道:「可是我带着人几乎将丢失税银附近方圆几十里地都翻了一遍,可是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听完了杜晖的话,苏浩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问道:「杜同知,你立心了吗?」
「这…这个……」
杜晖张了张嘴,这了半天,却没有说出话来,只能无奈地低下了头。
看到这一幕,苏浩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如今的大明早已经从根子就烂了,天下这么多文官,能够坚守立心的,已经不多了。
或许有不少人在年轻时确实是立心了,在读书时立下修身之心,想要廉洁奉公,一心为民,可是踏入了朝堂后,面对满朝诸公个个拿孝敬,人人收常例,又有多少人可以像海瑞一样,立心不变,成为官场上的异类呢。
或许有一些家世殷实的人想要成为海瑞,可是人生在世,谁没有亲人朋友,谁没几个知交好友,利益关系缠枝错节,最终免不了和光同尘。
也有不少人立下了治国之心,可是朝堂上党争如狂风巨浪,进了朝堂,纵使一腔治国热血,又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况且立了心也不代表就有治国之能,百年来,张居正也只有一个。
杜晖作为府同知,肯定是科举出身,年轻时未必没有立心,可是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儒道修行唯心,立心一散,元神蒙尘,立马就会变得与凡人无异。
「或许劫税银的贼人是以幻术迷惑了杜同知你们。」
沉思了片刻后,苏浩说道:「薛巡抚,不知你们在追查税银的时候,可请过擅长追踪之术的道教高手或者左道术士?」
虽然道士和左道术士相比武者属于少数,但是以薛贞的地位,想要找几个道教高手或者左道术士出手帮忙追查税银并不是什么难事。
「找了。」
杜晖叹息道:「在找不到马车的踪迹后,我就请了好几位这边有名的道教高人出手,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之后我还找过两个府城中有名的神婆,请对方走了一趟阴,可也没有任何线索。」
「杜同知带我的人去一趟税银丢失的地方看看吧。」
听到这里,苏浩只能无奈道,现在想要找回税银的希望又小了不少,其他道教高手和左道术士都找不到线索,他想要凭纸人寻踪术找到,希望也不大。
「好。」
闻言,杜晖点了点头。
「苏千户,你不一起去?」…
听到苏浩的话,薛贞急忙道,现在苏浩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若是苏浩不肯尽心尽力,那他就完了。
苏浩摇了摇头道:「薛巡抚,下官另有事情要查一下。」
这件桉子的情况不明,他可不想去冒险,虽然魏忠贤确实许诺了他两门法术,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两门法术只是锦上添花,并不能让他的实力出现质的变化,如果魏忠贤能够给他道教的筑基法和修炼法门,他倒是不介意冒一下险,可惜这个希望不大。
之前他在锦衣卫总衙也看过筑基法的兑换价格,足足四百个大功,而且还不保证能成功筑基,魏忠贤再如何也不至于将这种东西给他。
听到苏浩的话,薛贞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混了大半辈子官场,苏浩话里敷衍了事的意思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沉默了一下后,薛贞一咬牙:「苏千户稍等一下。」
说完之后,薛贞起身走入后堂,过了好一会后,薛贞才从后堂走出来。
「苏千户,这是三万两银子的银票,还望千户可以多多尽心,若是千户可以将税银找回来,薛某还有重谢。」
薛贞笑着将一叠银票递给苏浩,眼中则带着一丝肉痛之色,虽然如今他是湖广巡抚,但三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了。
「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看到眼前的银票,苏浩笑着接过,他是受魏忠贤所托才过来的,白给的好处,不拿白不拿,查到了话,那皆大欢喜,查不到的话,薛贞倒霉了也牵扯不到他头上。
「那一切就拜托苏千户了。」
闻言,薛贞连忙说道,如今税银被劫的消息还被他压得死死的,知情的人都在栗子关那边,连杜晖都是暗中回来的,湖广这边官员他一个都不敢用,因为消息一旦传开,还不等他找到那些税银,朝廷降罪的圣旨就到了,所以苏浩如果不肯用心,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几人走出了大堂,这时,苏浩突然落后了杜晖一步,手中一个小纸人飞到了杜晖的鞋底处,然后紧紧粘在了鞋子上,而随后苏浩又若无其事地走快了一步。
「唐百户,你们五人随杜同知一起去荒庙那边看看。」
到了大门口,苏浩朝唐祥金五人说道:「尽量看看
有没有什么线索残留。」
「是!」
唐祥金几人拱手应道。
看着唐祥金五人和杜晖离去的身影,赵小二疑惑道:「师父,你是在怀疑杜晖监守自盗?」
「这倒是没有,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苏浩摇了摇头,杜晖身为武昌府同知,一年的常例就有四五千两,虽然六十万两税银是一笔大数目,但还不至于让杜晖冒险,况且丢了税银,薛贞这个湖广巡抚肯定要负主要责任,杜晖也逃不了,丢官去职是免不了的,没了官身,杜晖就是拿再多的财富都保不住,甚至还会引来灭门之祸,杜晖根本没必要冒这种险。
这恒河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