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仓亭津之地,天色已经昏沉了下来。
一块河滩地,一亩荒田被一一排排的火把照得好像白昼一般。
方广专门从徐州百姓中,让颇有威望的老者选了一个驾犁高手。
也不怕坠了身份,亲自来到了颇为紧张的壮男身边告诉他如何驾驭曲辕犁。
无数徐州流民在摇曳的灯火中看着东郡现在事实上主管民政之主如此礼贤下士,每个人心中都有种奇怪的感觉生出。
万民心中的戾气不少就在方广的手势和听不清的低语中慢慢的消散了。
足足指导了半个时辰,那壮汉才掌握了曲辕犁之法。
方广亲自调好了犁辙,典韦帮着套上了健牛,中年汉子就驾驭犁车在河滩地驰骋起来。
第一道来回,徐州男子还有些紧张速度不快,却也远远的超过了徐庶心中所想。
从第二道开始,男子全身心都在曲辕犁之上,他驾驭犁车看着脚下河滩黄土地迅速翻滚开来,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酣畅。
“牛儿漫跑土开兮,娘儿老子心开兮!”
男子耕田犁土到了酣畅处,直接用徐州乡音放身高歌起来。
此地数万百姓不自禁的也随着男子一起高歌,不少人想到西来坎坷已经泪流满面。
等汉子将一亩河滩地犁完,于禁取来的沙漏正好掉下最后几颗沙粒。
“如何,元直?一个时辰完事,没有诓骗你吧?”
“再去看看,我这犁是不是能深耕一尺!”
方广知道,麦豆都要三十厘米才算得深耕,也知道在此犁大唐问世前,九州之土没有一块是真正谈得上深耕的!
徐庶抿着下唇看着沙漏呆立半晌,这才跑着向河滩地而去。
中途差点被大石绊倒却浑不在意,直到田埂旁才趴在地上双手伸入土中。
足足半晌,这个数年后烧了李典夏侯惇的谋士,仰头看天,眼眶已经微微见红了。
他再缓缓从河滩地旁走到了方广身前,眼中好像有火光在闪耀。
“大同先生,方才对先生无礼,还请先生莫怪!此物,此物乃是人和所为之物,确实比起天时地利要犀利许多!”
“曲辕犁,它叫曲辕犁,光此一物,天下就多出良田百万亩,米粮百万斛这是万万条人命啊!”
“徐庶学的道理,在这米粮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诸葛亮的小迷弟高声感慨,方广笑着点头,还是内行人才看得出他信手而为的不凡之处啊。
比起什么今日献计放把火,明日偷袭屠个城,自己扎实的筒车曲辕犁那才是改变天地的壮举。
“元直先生,那我就让枣袛为先生安排职位了,等到明公回军,自当引见先生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既然输了,自然听大同调遣。”
“只是……只是,我母亲尚在南阳,能不能向大同告假,给我两月从南阳带来家眷再听先生驱策?”
徐庶知道自己这话很像败了找理由扯呼,几句话说出自己脸都红了。
“好,就是如此,六十日我等徐兄再来仓亭津!”
“还请徐兄代我向卧龙先生问好,还望有朝一日,方广能和当世翘楚把酒言欢!”
方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了挥手让准备说话的典韦于禁不要开口,满口答应了下来。
徐庶目视重重点了点头。
“方麒麟,果然和卧龙先生气性暗合,大同今日之言,卧龙先生听了一定高兴!”
“告辞了,两个月后,当在大同身边多学农桑之术!”
徐庶再不多言拨开人群上了拴在道边的毛驴就向南慢慢行去。
典韦目视纶巾儒生走远,搓着手摇头很是可惜什么的样子。
“大同,不会回来了,读书人信不得的!”
“就是,方校尉,要不要我派人,在道上把他截了捆到大人身边?”
典韦于禁对徐庶的人品表达了高度的不信任。
方广却摇了摇头淡淡开口。
“两个月,元直肯定会回到此处,以后会一直为我等同袍!”
“要不,赌上一年俸禄?”
方广刚才钩子下得太直,听到赌斗典韦和于禁打了个哈哈再不接话,笑着走了开来。
徐州百姓,此时不少都拥到了曲辕犁边,仔细观看人群中惊叹之声不绝。
百姓中,那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走到了方广身边眼中全是希冀。
“大……大人今日取出的神物,以后我等徐州之人可能使用?”
方广道:“当然,此犁就是我答应你们,兖州该拿出的农具!”
“除了此物,筒车还有我在东阿筹备的肥料工坊做的农肥,尔等任取!”
“今年是赶不上了,到了明年,麦种豆种我都会备好,怎么样还敢不敢屯田了?”
方广说一样东西白胡子老头的胡子颤抖一下等他说完。
老头和无数徐州百姓一起高喊起来。
“吾等愿意追随大同先生屯田!”
“这地,我们种定了!”
老头看着方广脸色霁和又大着胆子开了口。
“大人,若是青州军户那里犁不够,咱们是不是要等?”
“什么等?除了筒车,两家都有,其余农具农种,兖州只配屯田之户,尔等放心到了明年此时,尔等所得少说也倍数于军户之上的!”
方广推行屯田自然先要树立范本榜样。
听方大人说,屯田户比青州军户的待遇高,徐州万民一起欢呼起来。
典韦和于禁眼见万民欢呼不禁对视苦笑起来。
青州兵可不是好惹的,大人这厚此薄彼,等到人家老公儿子回来想来兖州,恐怕还要有事的!
一场垦荒比斗,到了现在已经快子时了。
方广又嘱咐于禁粮食分发一定到百姓手中,有允诺每隔一日都会到此,才离开了徐州百信营寨。
骑马直到很远还能看见徐州之民站在木寨前相送。
那个大眼睛女孩子站在火把下最是醒目。
方广看着女孩子火光下的白牙摸着鼻子目视徐州的方向嘴角也咧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