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平倚靠着明镜慢腾腾的踱步回知秋阁,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明镜,我感觉我失去了掌控权,彻底沦为笼中金丝雀了。”
明镜一如既往的安慰她:“夫人,有些事,不知道为好。您这是有孕了,心思重,难免如此,待这些日子过去,自然会好。”
君平心悸的揪着心口,喃喃自语道:“笼中鸟……”
明镜道:“夫人,现在还没到自怨自艾的时候,您何苦如此?”
君平推开她,撑着柱子道:“我现在最大的用处不就是这个孩子吗?我现在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你还想……”
说着竟支撑不住的往地上斜倒去,长霜闪身出来接住她,明镜赶忙上前道:“夫人,现在倒下去要是孩子没了,那就真的是功归一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君平冷笑道:“明镜,明镜,你当心如明镜。你说……我现在还能有几分本事跟你们侯爷斗?”
明镜担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咬牙道:“夫人,伯爷如此在意您,未尝不是出路?您就是一直都没有把他当盟友!”
君平被长霜扶着慢慢坐在石凳上,明镜接过婢子呈上来的茶,挥退婢子,将茶端给君平道:“夫人,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您以前学的是宫中争斗,这宣平伯府对您来说…自然就不好使。”
君平嗤笑道:“这就是失算了。”
明镜道:“夫人,侯爷从来不会做绝人之路的事,顾公子再如何行事,也得看侯爷命令。夫人何必杞人忧天。夫人想想,您现在的价值来源于这个孩子,那之前呢?现在不过是柳暗花明之时。”
长霜道:“你都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了,自然别人也不会高看你两分。”
“两位姐姐,爷让我来给夫人送新鲜的瓜果。”罗奈站在亭子外作揖行礼。
长霜道:“你这什么礼?江湖客?”
罗奈挠头道:“长霜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就是有点还不熟悉。”
明镜走下去接过单子道:“你常年都跟着伯爷在外,定然知道不少新鲜事,要是得空了,多来知秋阁说个夫人听。”
罗奈忙道:“现在就空得很,我现在给夫人说吧。”
长霜笑道:“你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别给她诓骗了,你不回去给伯爷回禀了?”
罗奈抓抓后脑勺道:“嘿嘿,是,姐姐提醒我了,我是得先回去。那我要是得空了,我就过来给夫人讲有意思的事儿。”
君平颔首道:“有心了,先回去吧,别让伯爷久等了。”
明镜将单子递给君平道:“夫人,都是南方来的鲜果子,转眼到了将要入冬的时节,这些果子才是千金难买,夫人尝尝?”
君平道:“先搁着吧。我先想想。”
青衫寺。
南使们愁得眉毛鼻子皱一起,马飞拉着吕木回房商议,马飞捏着鼻子道:“这燕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了,连英王一根毛都没找见!他凭空消失了!”
吕木道:“会不会已经……”说着用手在脖子上横拉比划了一下。
马飞鼻子不通气,这下脑子更加酸痛,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谁会杀他?杀了他,最大利益在哪?”
吕木道:“现在不上不下就这么卡着,太难受了。”
马飞道:“现在卡着,至少咱们还活着,等回去了,谁知道还活的成吗?”
吕木道:“咱们先把这事放一放,再上一趟宣平伯府,先把公主这事给办了。”
马飞擤了下鼻涕,闷声道:“是该办了,咱们出来都快三个月,再不回去,都成什么了。”
吕木忍住没翻白眼,道:“慌个屁,陈使不也没走,他们比我们棘手,太子看上了王守意,要招降他。”
马飞道:“唉,管他,都是算计,咱们现在趁天光正好,先去宣平伯府把事办了。”
南使在宣平伯府碰上了顾明朝,顾明朝笑道:“好巧啊,两位大人。”
马飞揖手道:“侯爷是来公干吗?”
顾明朝笑道:“我就是一介闲人,赶巧路过来探望一下罢了,既然二位大人也来了,那咱们便一道进去吧。”
马飞道:“侯爷请。”
顾明朝道:“大人请,我刚才看到南桥边有纸鸢飞起,便想着来看看,真实巧啊。”
温南栖看着南使又来了,将茶咽下去,准备开始骂人了,结果又看到顾明朝也进来了,手里的茶盏放下时声音都打了些。顾明朝,不知道是那方的人,太子经常给他差事,皇帝也是,中邪了似的。
若是向玉在,就会感叹一句,不过一年时间,死棋走活了。
吕木依旧不管不顾,直接道:“伯爷,我等将要启程了回安阳了,我等来拜别公主,还望伯爷知晓。”
温南栖道:“夫人她现在在院中静养,不宜见人。”
顾明朝道:“伯爷,夫人自嫁来燕都,也未有寻常女子的省亲之事,恐是对家乡思念不已。这时候见一见,有利于安胎。”
马飞道:“侯爷所言极是,宣平伯,公主嫁来燕都,未有一时一日不守妇道,此时见一见我等安阳故人,以慰其心有何不可?”
温南栖道:“太医说要静养,决不可牵动心肠,二位大人请回。”
顾明朝道:“伯爷,不可。和亲为的就是两国交好,公主嫁来燕都,却不许其在见故人,这导致的结果个议论不是伯爷一张嘴能承担的。还请伯爷三思。”
马飞道:“侯爷说得在理,伯爷,往后谁还愿意来周国和亲?这不是在保护公主,这是在给燕都摸黑。伯爷,三思啊。”
温南栖被架着下不来,吕木道:“伯爷,你要是不肯,那我等便告辞了。”
温南栖道:“罗奈,去请夫人来受二位大人叩拜。”
马飞道:“多谢伯爷。”
顾明朝看温南栖不接话便道:“二位大人,南方果如书上说的是四季如春吗?”
马飞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南方瘴气和湿气重,每到冬日里就是阴冷。”
顾明朝道:“看来这书上的不尽是圣贤语。”
马飞道:“侯爷若是到了安阳就知道,冬日里手不理汤婆子都是小事,这屋子里要是不将炭火烧得旺些,睡着了都要冻醒。不比燕都地龙烧起就无碍了。”
顾明朝道:“稀罕稀罕,南国有雪吗?”
“南国可不容易见到雪。”君平的声音脆生生的插进来。
南使拱手道:“公主。”
君平坐在主位上道:“二位大人有心了。我自离宫,跋涉三千里,终是有了个归宿,你们回去后,定要与皇兄说我过得极好,切莫叫他胡乱担忧。”
马飞连连道:“公主放心,下官一定将公主之意转达,还请公主好生养胎。下官只能奉茶水一盏,预祝公主诞子顺利,与伯爷和睦美满。”
明镜将茶盏接过,盏内茶水微晃,君平接过道:“大人有心了,那就借大人吉言。”茶水滚落下肚,君平将茶盏轻轻搁下。
吕木道:“公主,下官也预祝您万事顺心,平安喜乐。此茶……便由下官代饮了。”
君平道:“给我吧,大人来一趟不容易,我也难得见到一个家乡人。”
明镜将茶奉上,君平一滴不剩的饮下,开口要说话却是鲜血涌出,在场众人都吓得手足无措,温南栖弹起来道:“去叫太医来!”
顾明朝道:“去,街上的大夫也请过来,快!”
君平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红色,眼睛开始晕乎乎的晃起来,襟前的血腥气直冲鼻子,她撑不住的往一边偏去。马飞和吕木呆愣在原地,温南栖吼道:“给我拿下他们!这群贼子!”
吕木结巴道:“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顾明朝道:“二位大人,为了保证你们的清白,你们现在最好不要动,等伯爷府上的侍卫搜查完……”
温南栖道:“去刑部!长霜,你去刑部找杜鹤径杜大人来!把这些人都抓进天牢!”
顾明朝道:“初熏,你不是懂药理吗?快去帮帮夫人。”
几人手忙脚乱的让出一块地,初熏先给她诊脉,面露难色道:“公子,恐是回天乏术了。”
顾明朝惊道:“怎么会?你诊清楚了了吗?”
温南栖也死死的盯着她,初熏道:“依婢子看,如今只能先保下公主,毕竟孩子尚未足月,保下来也……”
长霜冲进来道:“伯爷!平南街的刘大夫来了。”
初熏赶忙闪到一边去,刘大夫气都没喘匀,手就被迫搭上君平的手腕开始诊脉。
气喘匀了,脉也诊出来了,他摇头晃脑道:“难难难!胎象一直不稳,现在突逢变故,要母子平安……实在是没办法。”
温南栖道:“莫非是你医术不行?”
刘大夫不乐意了,道:“你医术好,你上啊!我告诉你,就算是是华佗扁鹊再世也断不可能!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么个说法!”
温南栖看着君平身下开始漫延出血来,更慌了,道:“母子总能保一个吧?”
刘大夫摸着胡须道:“可以是可以,此后尊夫人肯定是体弱多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