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还在干呕,苏南琛的目光却已经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侍卫冲进来,管家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扶着帽子道:“老爷……没抓到……”
苏南琛声音寒得像冰块,“多少个人?”
管家擦了擦汗,“一……一个……”
苏南琛将杯盏直直的砸下去,“一个都没有抓到!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管家不敢说话,趴在地上不敢说话,吴青却突然看到了地上头的侧脸,看着颇有点像自家人,颤颤巍巍的去牵他头发,忽然一声尖叫将苏南琛的目光再次引回去:“啊——”
吴青惊吓得抓住衣襟颤声道:“大人!大人!这这这,这是我表弟!他,他……”
苏南琛看着他的表情,语气不好,“这就是你表弟吴涛。他为什么会被人割下头送到本官这里来?”
吴青像是无知无觉的摇头,“我……我不知道……”
苏南琛又抓着手边的茶盏朝下面砸下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吴青都要哭出来了,“大人!大人!卑职真的不知道!卑职平日里就和他喝喝……喝喝酒罢了!”
“大人!大人!安乐侯来了。”小厮浑身沾着水冲进来。
苏南琛感觉自己今晚不顺,眼睛一直瞪得像铜铃,“让他进来。”
门大开的瞬间苏南琛看到了外面的阴雨,更给他的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把门关上,打开做什么。”
管家抖着身子去关上门,外面的风杂着雨扑面而来,带着些腥味。
“看来本候还是来晚了一步。”顾明朝看着地上的头颅,微微一笑。
苏南琛眯起眼睛,“哦?!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明朝撩起下摆,坐在席上自己倒了盏茶,“方才驿馆被暴徒袭击,死伤难以形容,这个人是领头的,我当时给了他一拳,让他安分点,没想到,他却被人带走了。一路追过来,没想到……”
苏南琛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侯爷,这人说了什么?”
顾明朝道:“杀了谢松照。”
苏南琛看了看郑无事,又看着还抖得不像样的吴青,“为什么杀谢松照?”
顾明朝身子微微前倾道:“大人是相信本候了吗?”
苏南琛打着哈哈道:“本官一直都很相信侯爷,不然侯爷怎么能随时进出我这太守府?”
顾明朝嘴角微微勾起,“是,是本候狭隘了,不如大人眼界开阔。”
苏南琛略微有些不耐烦,“侯爷,这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杀谢松照?”
顾明朝道:“说是不能放任苏夫人一家独大,本来在这桂阳郡里,苏夫人就是个土皇帝,这要是和燕都那边联姻了,那还了得?”
苏南琛目光微微闪动,虽然这话很犯逆鳞,但被人变相认可了他的权威,他忍不住笑起来,“土皇帝算不上,本官就是一心为民,在坊间颇有些威信罢了。”
顾明朝颔首道:“那是自然。大人这些年的呕心沥血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南琛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谢松照现在怎么样?”
顾明朝说话微微有些生硬,“他本来就是体弱多病的,现在受了惊吓,自然就是卧床不起了。”
苏南琛没有在意,又将目光对准了吴青,“吴青,你给我说说看,你这表弟,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吴青抖得像筛子,“不,不知道……卑职只和他喝酒……”
顾明朝笑道:“这是什么酒,能长年累月喝得连苏大人都知道了。”
吴青看着苏南琛道:“花酒……”
苏南琛听到顾明朝短促的一声嗤笑,觉得很挂不住脸,“你自己看看,你像什么样?!跟他一个地痞流氓一起喝花酒,亏得本官此前如此重视你。”
吴青哭的稀里哗啦的,“大人,真不是卑职不知上进,卑职只是,只是……”
苏南琛越看他越不顺眼,“说啊!是什么?”起身背着手,指着吴青骂,“你可是我太守府的公曹!算了,以后你就别来了,以后你就去下面吧。”
管家立马拿着剑冲上来,苏南琛呵斥道:“干什么?”
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爷你,你方才不是说,说让他去下面……”
苏南琛:……
顾明朝看着苏南琛,微微笑着。
苏南琛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退下!一天天跟个什么样!我说让他去下面锻炼,以后才知道怎么做,怎么给百姓谋福祉!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到地下去!”
管家赶忙把剑收起来,退到一旁缩起来当鹌鹑。
吴青往前面爬,声嘶力竭的哭,“大人!大人!这跟卑职没有关系!这跟卑职没有关系啊!”
管家又冲出来,死死把他压住,“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表弟胆敢做出这事,老爷没有连坐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要求颇多!”
吴青趴在地上,哭的满脸眼泪鼻涕,“大人……大人……”
苏南琛厌恶道:“行了行了,本官已经看在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了。”
吴青被抓着脚踝,拖着出去。
院子里盘旋着的低低的阴风跑进正堂,钻进后脖子,众人缩了缩脖子。
苏南琛的心思终于再次回到这个烂摊子一样的局势上,“多谢侯爷为我答疑解惑,这天色看上去,怕是不太好……”
顾明朝起身道:“着实不大好,本候来时已经风雨交加了,现在看着倒是小些了,正是回程时了,叨扰了大人。”
苏南琛也起身,跟他握手言欢,“哪里哪里,本官也想多留侯爷吃盏茶,但这天气……只恐过会儿又是……”
顾明朝颔首,“是,本候明白,改日再来讨茶吃。”
顾明朝转身走出正堂,苏南琛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剥落,冷着脸道:“别驾,这事你看如何?”
郑无事提着衣袖抖了抖,“大人心里不是已经有了计量?”
苏南琛道:“加紧准备,我要尽快把谢松照稳住,拿到我这边来,不能等太久,迟则生变。”
郑无事给他倒了盏茶,轻声道:“大人,二小姐嫁人的排面还是得有。”
苏南琛回头道:“我苏南琛嫁女儿,就算是不喜欢排面也给得很足,这要是没面儿,我也没面儿。”
郑无事惊奇道:“大人,卑职听闻,二小姐只有半副嫁妆……”
苏南琛惊怒不已,“谁置办的?苏行之入宫带了两幅嫁妆!苏循己出嫁,就半副?!”
郑无事低头不接话,苏南琛来回踱步,“好啊!好啊!敢打我的脸!这脸面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去!给我把夫人拖过来!”
管家立马招呼人往后院去。
不到半刻钟,管家连滚带爬的冲进来,“老爷,老爷!夫人不见了!”
苏南琛回头差点把脖子扭到了,“什么?!一个人都看不住……等下……”
郑无事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好像里面是有什么奇珍异宝。
苏南琛气笑了,“好啊,她不见了,谢松照遇袭,吴涛被杀,好啊……这不就串起来了?”
管家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
苏南琛走上来踢了他一脚,“抖什么抖?去,全城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家连连磕头,“是,明白,明白!小的明白!”
刚刚到门槛边,苏南琛又出声喊住他,“先去看看,二小姐还在吗?”
管家舌头打结道:“在在在……都…在的,二小姐在!”
苏南琛看着他也不顺眼,又上去踢了一脚,“赶紧去!磨磨唧唧的。”
管家连忙抱着腿,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馆驿。
苏夫人看着案几上茶烟缓缓升起,心里焦急,“侯爷,您考虑好了吗?”
谢松照捻着茶沫子道:“这事迷雾重重,本候多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苏夫人起身道:“既然侯爷要多考虑一下,那妾身就告退了,不多搅扰侯爷清净了。”
谢松照笑道:“夫人,你的夫君要嫁女儿给我,你却说他罪孽深重,要正法,你们是夫妻,如此说辞不一致,我总得多思量一下,而你现在就这么走了,我之后找谁给我答疑解惑?”
苏夫人一口气在心上梗得慌,“侯爷,你有所不知,妾身出来太久了,恐苏南琛起疑,妾身要回去稳住他。”
谢松照故作理解的道:“既是如此,倒是本候的错,下次还请夫人尽早言明,现在回去可赶得上?本候派人送送夫人吧。”
苏夫人心里焦急,不想跟他多说,只福身道:“多谢侯爷,妾身告退。”
谢松照笑道:“回来了怎么一直躲着?”
顾明朝从帘子后钻出来,“你猜猜看,她赶得上吗?”
谢松照道:“想来是不行了。”
顾明朝试了试茶壶的温度,“还是热的啊,难得。”
谢松照仰头松动着脖颈,“招待客人不得是热茶?归鸿连这个都弄不好他还跟着我做什么?”
顾明朝指着归鸿道:“你说什么都要带上归鸿,他多无辜。”
谢松照闭嘴当哑巴,顾明朝道:“郑无事有点问题。我感觉他不是苏南琛的人。”
谢松照颔首道:“什么叫有点问题,他是问题大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足以见得,他都是一个扭转局势的关键棋子。”
顾明朝道:“我就是好奇,这个人,怎么就会在桂阳窝着呢。”
“侯爷,公子,尤大人让小的回来禀报,郑无事去了公子买的宅子。”
谢松照道:“这个郑无事……明朝,去,把这人带回来,我们看看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顾明朝惊道:“直接绑了合适吗?”
谢松照伸了个懒腰道:“合适,他们措手不及,我们才更好破局,等苏循己嫁进来,咱们会更被动,趁现在。”
顾明朝吞了口茶,道:“行,我直接在宅子里把他绑了,然后散布谣言,说他凭空消失,这就是个凶宅,以后咱们就直接可以用哪里了。”
谢松照笑道:“明朝,天真了啊,凶宅最多让他们避讳一下,但他们一定会去查验的。”
顾明朝颔首道:“我知道他们会去,但是查不出来,这不就坐实了‘凶宅’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