呋喃改猛地扑上去,「要你狗命!」刀尖对准大汗的喉咙,呋喃改大吼,「杵着做什么?上啊!」
大汗将呋喃改掀翻在地,准备上前再补一脚,众人扑上去扣手锁喉,大汗又被拽回榻上,呋喃改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迅速捡起地上的刀,翻身冲上去,短刀直直地***大汗地胸口。
大汗暴喝一声,手脚迸发出不同寻常的力量,竟然将众人都推搡开了,呋喃改将刀拧着转了一圈,缓缓松开,站定。
大汗身体摇晃了下,伸手将短刀拽出来,双手握紧,毫不犹豫地冲向呋喃改,呋喃改抬脚踹开他,「刀上有毒,别挣扎了。」
大汗的眼睛猛然睁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嗬嗬声,众人走上前去,呋喃改冷笑着将刀抢过来,对准血窟窿又扎进去,转动刀柄,将心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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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王城更名为秋词城,可惜空有这风雅的名字,却连个秋天都没有,只有冬夏两季。
裴钦两眼发昏,「明朝啊,你要不以后别问我了,你直接安排吧……」
面前的器物五花八门,裴钦看得瞌睡连天,顾明朝叹气,「陛下最多十日之后到,这些器物得早点确定下来,你不是在宫里长大的吗?这些你肯定知道点,快过来帮我看看。」中文網
裴钦哭爹爹告奶奶地抱着他身后的椅子,「别提了!我爹娘姐夫他们走得早,就剩下我和我姐,太皇太后心疼她,便让陛下将我姐夫的爵位给了她,又担心我们年幼,接我们到宫里住,所以大家就叫一声郡主,我就是个纨绔,别找我……」
顾明朝摇头笑了笑,「郡王若是纨绔,那我师父就是世外客。」
裴钦仰头看着房梁,「别折磨我了,这些我都不懂,哪儿放什么,我一概不知,别找我……」
顾明朝叹气,将手边是古书翻了又翻,谢松照在古礼上教得少,尤其是这种细节,现在要事无巨细地问也来不及了。
礼部的人也在这里埋头找例子,可是周国根本没有北登祭天的先例,现在要找古书上的例子也不好找,细节通常都是被忽略的,礼部的人估计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要操办这种大的仪程,头发都要愁秃了。
「侯爷,我们还是用象牙镂雕八仙庆寿笏板,参照泰山祭天的例子,如何?」礼部左丞揉着眼睛,将书摆到案几上。
顾明朝颔首,「只有这个最合适了,就它吧。」
「侯爷,蒙古营帐上都挂上了白旗。」话音刚落,尤达就看到裴钦像条鱼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顾明朝。
顾明朝放下图纸起身,「走罢,还是带上兵将,免得对方使诈。」
礼部的官员一听也是双眼冒光,布置起来都更有劲儿了。
裴钦摇头,「这一点都不像是能征惯战的蒙古。」
顾明朝点头,「是啊,一步一步的打击像是毒虫蚕食了他们的战意。现在白旗烈烈,兵士无心,他们又要退到阴山之后数年了。」
裴钦握着刀柄的手不断收紧,他还是不甘心,「明朝,我们不是为了大周中兴吗?为什么不灭了他们?」
顾明朝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处雪山顶上盘旋的鹰隼,「郡王,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裴钦摇头,「你师父选的人,你都不信?现在的陛下,是大周期盼了四十年的陛下。」
顾明朝哂笑,「武宁公他们当年也说先帝是大周期盼了二十年的陛下呢。人心难测,郡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留着蒙古,就是留着同僚的命,和自己的后路。」
裴钦听着他的话,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那山顶的风像是吹过来了。
「侯爷,你的要求我做到了。」呋喃改指着手下提着的人头。
顾明朝拱手,「多谢将军相助。还请将军稍待些时日,顾某已经奏请陛下为将军封赏了。」
呋喃改脸色不变,「多谢侯爷。」
顾明朝颔首,却并没有要接管蒙古大军的意图,呋喃改看到他翻身上马,面上勾起笑意,行了个万安礼,「多谢侯爷。」
不过三日,蒙古大军全部退回阴山以北。
而这时南国的章和帝也正着宗室大臣南下,定都邕城。
盛极一时的大周王朝让众人都如在云端,直到瓦塔守将池瞻战死的消息传来,众人才知道,匈奴和月支联合了。
嘉祐帝再次召谢松照到行宫议事。
「阳羡茶是他最喜欢,还有青瓷的茶盏,都一并放在他的位子上。」嘉祐帝指着左手边的位子道。
万慎笑道:「老奴都记得,陛下对侯爷真是上心。」
嘉祐帝想起他上次的规劝有些头疼,不知该怎么和谢松照说话。
「陛下,臣一早就听说了,已经将图样绘制出来了。」谢松照却没有他的不自在,手里拿着一沓图纸。
嘉祐帝起身接他,「兄长不是手疼,怎么还动手写这些。」
谢松照笑着拱手道:「陛下折煞臣了,臣不过就是上次不小心磕着了手腕,如今已经大好了,不妨事的。」
嘉祐帝接过来图纸细看,抬眼时又瞧见他手腕上的玉扣,「兄长这手上戴的是什么?」
谢松照将玉扣塞回袖子里,「随便戴的玩意儿,让陛下见笑了。」
嘉祐帝试探地问了句,「顾明朝给你戴的?」
谢松照点头,「是。」
「这玉不像是你喜欢的。」嘉祐帝提笔勾出存疑的地方。
谢松照也不同他争辩,「明朝不爱俗物,不懂这些,送臣新年礼总归是番心意,臣心里喜欢,就戴上了。」
嘉祐帝从袖子里摸出个以竹为主雕成的玉珏,「这个是圣祖时的东西,我想着你喜欢这种独山玉,就给你带过来了,上次说错了话,便当做是给兄长的赔礼。」
谢松照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挂稳,急忙起身跪下去,「陛下折煞臣了,陛下身为天子,思量之事是万民之本,臣所不能及……」
「谢退之。」嘉祐帝打断他的话,「借口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把这个送你。」
谢松照拱手,「陛下,此物太过于贵重,若陛下真怜惜臣,便将这茶赐臣罢。」
万慎眼见势态不对,已经悄悄退到门外去了,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嘉祐帝起身,走到谢松照面前,矮身蹲下,「兄长,朕是真的信你,但朕也确实信不过手握重兵的将军。」
谢松照没有出声,没有一个帝王能放心边疆的守将,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嘉祐帝能做到。
嘉祐帝将玉珏系在他的腰上,「兄长,以前有条条框框的束缚,你我之间尚且没有如今这般生分,朕只是想兄长还能像以前一样,陪朕下棋。」
谢松照恨不得退开十丈远,嘴上说出来的却又是另一番话,「只要陛下召见,臣自然会前来见驾。」
嘉祐帝伸手要扶他,谢松照赶忙伸手去虛扶嘉祐帝一把,「陛下快请起,真是折煞臣了。」
嘉祐帝背着手转身,拿着纸递给谢松照,「这南国来的世子还有什么用吗?」
谢松照接过图纸,「臣已经安排下去了,世子就是帮我们减轻江行之屠城带来的影响的最好人选。」
「你只管放开手做。」嘉祐帝点了点朱笔圈出的地方,「这里是为什么?现在是一举灭掉邻国的最好时机。」
谢松照心下冷笑,若是都
灭了,那下一个灭的就是武将,这些帮你赢来盛世的人,中兴已经谋求到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又要重新布局谋划了。
谢松照摸了摸玉扣,低下头,「一统最容易出现问题,就是旧吏与宗室,蒙古的失败正是印证了这一点,陛下切勿操之过急,这南国和蒙古都应当徐徐图之」
嘉祐帝突然看见他后脖子上有点黑色的东西,想伸手去拿掉,谢松照急忙避开,「陛下?」
嘉祐帝指着她脖子,「有点东西在上面。」
谢松照伸手摸了下,笑道:「陛下,这是个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妨事的。」
「伤口?」嘉祐帝挑眉。
谢松照谎话张口就来,「是,还是臣不当心,想着给明朝做碗面,结果刀没拿稳,手滑甩出去时擦着点皮。」
嘉祐帝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你以后还是少做,人家远庖厨是觉得杀生不仁,你是保命。」
谢松照笑道:「是,臣谨记。」
嘉祐帝将桌上的茶盏端给他,「朕想让兄长陪同北上,可好?」
谢松照双手捧着茶盏,估摸着这都要入夏了,应该……不会冷,便拱手道:「臣荣幸之至。那剩下的事情臣就去安排了,不打扰陛下用膳。」
谢松照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回到房里,归鸿搓了搓手臂,「侯爷,你别笑了,有点瘆人。」
谢松照抹了把脸,将玉珏摘下来,「拿去供上。」
归鸿接过来笑了下,「侯爷,这……真供?」
谢松照抬头看他,归鸿立马躬身溜出去。
谢松照闭眼摸着玉扣,起身到后院取了壶酒和三炷香,向西跪下,「瞻叔,大周的中兴已近在咫尺了,你下去后,记得要告诉期盼的同袍。你们的枇杷树去年结果了,很甜,只可惜姑姑没有尝到。」
归鸿在廊下拦着钟洛川,低声道:「钟神医,求求你了,别过去,瞻叔不一样,侯爷必须要祭拜,他差一点就是谢家的姑爷……」
「我没想过去拦着他,我只是在这里等。」钟洛川坐在栏杆上。
归鸿讪笑着收回手,「侯爷最近总说手腕疼,钟神医,你……」
「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给他换手吧?」钟洛川一提起这事就气得慌,自从这个劳什子的陛下来了之后,谢松照是一日都没有停歇过,说好回去修养,结果现在还要再往北边去,那北边是他能待的吗?越想越气,转身就走。
和钟洛川一样气的,还有在秋词城的顾明朝。但他知道谢松照要北上时,谢松照已经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