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就是了,王恭是当今皇后的哥哥,贵为国舅,又是当今名士,更是太原王氏的重要一支。那王忱这一支与他是同族,又是自好,按说如果拉来了王恭,就可以全面对抗谢家,到时候只怕今天留下来的一半宾客,都会随之而去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但王恭毕竟有几分傲气的,我觉得京口那次微服之行,是让他作出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毕竟,王忱一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连刁逵这样的人都能放在京口这样的要地,这种人为了夺权,必将大坏国事,是王恭这样本性正直的世家子弟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今天他站在了谢家这边。”
刘裕叹了口气:“今天站在谢家这边,不代表永远站,毕竟圣上对于谢家的猜忌,以及想要找别的家族取代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北府兵的组建和这次的抗秦,也是谢家最后的机会,一旦战事不利,那必然会倒台,就是打赢了,也未必能保家族的地位。”
刘穆之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这个问答的精要所在了,何预人事,正欲使其佳?这意思就是说,圣上的家事和国事其实是密不可分的,当年相公大人强行为圣上安排了这桩婚事,看起来是完美无缺,但实际上,却是让圣上生不如死,也难怪圣上这样恨相公大人了。”
刘裕微微一愣:“这又是何原因?皇后娘娘很丑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太原王氏在王恭这一支,无论男女,都是丰神俊朗,若说王忱那一支以大鼻子出名,那么王恭家就是以肤白,大眼,唇红齿白而著称了,王恭与皇后娘娘王法慧是一母同胞,当年未出阁时就是名满天下的美女,相公大人这才安排她入宫为后的。”
刘裕笑道:“既然是如此美女,陛下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这还是从老丈人那里听来的,也是他引以为戒,训导我夫人的反面例子。那王法慧自幼被其父视为掌上明珠,极为娇惯,所以脾气不是一般地大,又极好嗜酒,嫁入皇宫之中,因为她比圣上大了一岁,所以视圣上为小弟,毫无恭敬可言,性又极妒,不允许圣上接近别的女人,每天圣上下朝之后,还要伺候她洗脚,为她按摩捶背,可以说,王法慧不是要当大姐,而是要当大姐大!”
刘裕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笑出声来:“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就是我们京口乡下,也不会出这样的悍妇吧。”
刘穆之笑道:“圣上当年也反抗过几次,却是打不过这王法慧,还有几次直接在脸上挠出了血印子,几天都不能上朝,这河东狮吼,家有悍妻,对于任何男人都是抬不起头的事,更别说一国之君了。”
“但陛下的这个皇位,以前完全是靠了谢家和王家的大力相助才保下的,再说前几年陛下年幼,不能亲政,朝中大事一切由谢相公打理,所以他就是受了这些气,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忍受着王法慧的骄横。一如当年的汉武帝刘彻,也忍受了陈阿娇多年,这才接掌了权力。”
刘裕叹了口气:“这就是了,圣上会把自己的婚姻不幸,怪到谢相公头上,毕竟,这是他为自己选的皇后。也难怪他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抢回谢家把持了多年的权力。”
刘穆之叹了口气:“谢相公一世英明,但偏偏是在这做媒之事上三次犯了大错,先是把你未来的岳母嫁给了王会稽,再是把谢家的女儿嫁给了王国宝,从此给自己惹上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可以说这个仇家,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再就是这桩皇家的婚事。也难怪他会感慨,问玄帅何豫人事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听相公大人的意思,是准备在战后放权给玄帅,让玄帅接替自己的相位,成为朝中执政?”
刘穆之微微一笑:“如果这样
想,那就不是相公大人了。往者已逝,追悔莫及,以前犯的错没法弥补,只能着眼于将来,皇家对谢家现在是这样的态度,再把持着朝中相权不放,只会给家族惹祸,所以相公大人自辞相位,却让玄帅建军于外,出镇广陵,无论胜负,谢家都会成为拥兵一方的强大藩镇,进可待机重新入朝,退亦可象桓家那样手握重兵,自立一方,是朝廷根本无法打压和绕过的,最后仍然是只能妥协。”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这样一来,王忱王国宝兄弟,难道不会借机把握相权,再来打击谢家吗?今天他们可是公开翻脸了吧。”
刘穆之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就凭他们这几块料,还想跟谢家斗?那王忱还有几分才能,可是王国宝完全就是个大草包,他如果能懂得隐忍,明面上尊重相公大人,再靠着谢家女婿,王家嫡子的身份发展,这相位早晚会是他的,就是因为他太急太吼,不顾国家大事,一头抱了会稽王的大腿,他以为这样可以让他王家代替谢家执掌大权,可这种举动只会让人看不起,天下的贤士,有谁会看上他呢?也只有刁逵之流的小人,才会去攀附啊。”
刘裕笑道:“这倒是的,要想长久地拥有权力,最关键的还是要有人才,不然没有人才,只有小人,这权力终不能长久。而且,对圣上来说,摆脱了谢家,又来了王家,谢家好歹还能把国家治得不错,这王国宝可真是个亡国的活宝,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想圣上还是分得清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所以谢家领兵在外,就不再威胁到皇权了,接下来,皇室内部可能会有激烈的夺权斗争,那会稽王接触了权力,也会变得骄纵,加上王国宝这样的小人在身边,迟早会跟圣上起了冲突,谢家在这时候抽身退出,避免这权力之争的漩涡,是明智之举。所以玄帅的回答,非常得体!连我都忍不住要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