瘿陶县,冀州钜鹿郡治所,钜鹿郡共有人口十万余户,大约六十万人左右,而作为钜鹿郡治的瘿陶县却是一个不满万户的小县。
这个不起眼的县城在近几年却声名鹊起,威震冀州的张燕曾在这里吃了一个大亏,黑山军前任首领张牛角便是死在了这座城下。
作为一郡郡治,瘿陶县人口虽然不多,但城池却是坚固异常,瘿陶人也素来以此得意。然而前些时日,张燕携大军南下,钜鹿太守吓得肝胆俱裂,连夜逃窜,不知所踪,若非张燕不想节外生枝,瘿陶县恐怕早就血流成河。
然而那一月之间的人心惶惶,却是将恐惧深深铭刻在了瘿陶人的脑海中。
骤然听闻有新任太守将至,瘿陶县内的大姓也积极的做起了准备,瘿陶虽是冀州治所,县上的大姓却没有什么特别,在面对一郡太守时自然不敢怠慢。
然而提心吊胆了两天,却收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面面相觑的消息,新任太守竟然在北上途中停在了平乡县。
南边的平乡县近些年愈发繁华,其内的大族更是胜过瘿陶县不少,以至于冀州常有流言,称朝廷有意将郡治移到平乡县。虽然是市井流言,但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些流言早就让瘿陶人有些担忧。
如今新任府君不先到郡治,却去了平乡,这让所有瘿陶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
平乡田氏,乃是钜鹿郡中与广平沮氏并称的大姓,这两家大姓却不在郡治瘿陶,早就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了。
田氏代表人物田丰,乃是冀州知名的名士,曾为太尉府征辟,被举荐为茂才,还做过侍御史,以刚直不阿闻名冀州。
田丰作为本地大姓的代表人物,冀州刺史自然早就派人有过拜访,然而田丰对韩馥到任后的作为非常不屑,更是直言指出其差错,以致韩馥恼羞成怒,放弃了招揽田氏的计划。
虽然放弃与田氏合作,但韩馥亦是担忧田氏搅局,地方大员,最怕的就是境内大族不合作,甚至敌视。
因此在与刘备等人的交易中,韩馥的一个条件便是控制好钜鹿田氏,勿要让田氏生出事端。
田氏主堂,李澈笑着对田丰道“元皓兄,韩文节也太过小觑人,似你这般人物,又岂是意气用事、凭空生事之人?”
田丰大约四十余岁年纪,颔下长须已然有些泛白,一头黑发中也夹杂了不少银丝,面容古板方正,神情严肃,眼神锐利,一看便是不好亲近之人。
李澈叫的亲热,田丰却是严肃依旧,淡然道“田某不记得与府君有这般交情,府君又如何知道田某是何等人?”
田丰冷冷淡淡,李澈不以为意的道“交情是时间堆出来的,若没有开始认识,又何谈交情呢?”
“田某与府君今日方才相识,更是谈不上交情。”
“相识岂在早晚?有缘之人,自是神交已久,一遇便是相见恨晚;无缘之人,便是朝夕相处,过上个十年八载,依然是陌路之人。澈早闻元皓兄大名,今日一见,自然不胜欢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一郡太守这般姿态,田丰也不能不识好歹。神情稍缓,淡然道“田某一介白身,府君却是少年英杰,名望昭著于天下,田某实在当不得府君这般抬举。”
李澈摆摆手,笑道“高士相交,又岂能以官职高低而论?满朝公卿,蝇营狗苟,在奸臣面前俱是无胆鼠辈,在澈眼中,元皓兄胜过他们多矣,何必妄自菲薄?
蛟龙潜于深渊,只为腾于九天之上;楚鸟三年不鸣,一朝啼鸣便惊动天下。以元皓兄才德,便是一州刺史也做得,只是长久以来时机未至罢了。”
田丰微微沉默,有些狐疑的问道“田某确信从未与府君结识,对于岑公也只是仰慕已久,却无缘结识。府君究竟从何判定田某才德?”
“文王见钓叟,一眼便知太公不凡;留侯遇老翁,数语即晓此乃真人。似元皓兄这等人物,只需三言两语,澈便知不凡之处,又何须长久相识?”
田丰并没有被吹捧冲昏头脑,冷静道“此前一字未谈,一面未见,赵国的刘相君便屡屡送来礼物,又是为何?”
李澈微微沉吟,笑道“元皓兄是君子,澈也不好谎言相欺,冀州所有名望昭著的名士都有收到礼物,只是为了结一份善缘。至于是否名不副实,自然要验证过后才知。
而今日与元皓兄一见,见面更胜闻名,就算仅能结识你一人,那些礼物送的也不亏。”
田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直言道“看来府君与刘相君的志向不小。”
“韩文节庸才也,窃据冀州,德不配位,有志之士无不切齿,又岂止澈与玄德兄。”
田丰微微闭目,问道“据田某所知,府君乃是受了方伯的示意而来,交易的筹码是方伯会表刘相君行将军事,而府君需要让田某安分些,如今观之,府君似乎并不在意?”
李澈哂笑道“区区将军罢了,便是韩文节将刺史之位让出来,也比不了元皓兄一人!澈今日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请元皓兄出山。
一郡之地自然无法尽展元皓兄抱负,但澈可以保证,任由元皓兄施政,绝无掣肘。来日方长,今后未必没有掌权一州的时候。”
田丰眼睛微眯,轻声道“府君何以断定田某愿意居于人下?”
“若元皓兄喜欢,澈自可上表请奏元皓兄为钜鹿太守。”
李澈的回答没有丝毫停滞,田丰的神情终于微微动容,沉默了大约盏茶时间,田丰叹道“辅助郡县长官治理地方,本也是我等大姓的职责。如今府君盛情相邀,田某若再推拒,为免有些不识抬举。”
说着,田丰避席而起,深深一揖道“今后但凭府君差遣,丰愿为前驱。”
李澈大喜,连忙上前扶住田丰,笑道“有元皓兄相助,澈如鱼得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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