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董公赫赫威名,又受信于牧伯,妾身一介女流,若想见信于牧伯,自不能与董公背道而驰。只是天下乱后,连董公都灰心丧气,回乡隐居,妾身无根之萍,自也要再寻出路。若是此时还坚持‘天子气’在益州,待到朝廷攻破蜀地之时,妾身想必会因妖言惑众、蛊惑宗室被处以极刑吧?”
刘范眉头拧紧,冷冷的道:“不知父亲若是听到张夫人这番话,又会作何感想?”
卢氏微微一笑:“牧伯现在已经鬼迷心窍,听不进旁人逆耳之言,他只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大公子若是这般做了,恐怕是在给自己的未来平添麻烦。”
“你想合作什么?”不知何时平静下来的刘璋忽的出声问道。
“妾身在牧伯面前有几分薄面,而三位公子又是牧伯至亲,此间有一关碍之处,非得三位公子来为之,否则,牧伯只会一直执迷下去。”
“是何关碍?”
“牧伯此时满心将未来寄托于库房内的那些九五之宝上,这些从绵竹跟到成都的宝贝是牧伯此时心底最深的渴望。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粉碎掉,牧伯恐怕是不会清醒的。”
刘范三人面色大变,对于一心想做皇帝的刘焉来说,那些东西无疑是他的逆鳞。太子烧了龙袍都是重罪,他们若敢动这些宝贝,刘焉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们也明白卢氏所说不差,刘焉的皇帝梦只能这般叫醒。
想到这里,三人心里有了其他的心思……
“妾身想规劝三位一语,若没了牧伯,三位公子即便归顺朝廷,恐怕也没有好下场啊……朝廷会觉得有牧伯的益州比较棘手,但若是三位公子主政……”卢氏轻轻一笑,不带嘲讽,但却让被戳破心思的三人面红耳赤。
“朝廷会和牧伯谈条件,是为了减少损失,但若是牧伯不在了,这条件自然也不用谈了。”
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刘范冷冷道:“看不出张夫人竟然还在乎家父安危?”
“若是牧伯不在了,三位公子恐怕会第一时间把妾身阖族尽诛,妾身虽不惧死,但也不想寻死。”
卢氏很坦然,她的地位全部来自于刘焉的信重,若是刘焉没了,益州各大势力只会推举刘范等人,到时候她就是第一个祭品,张鲁再是兵强马壮,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刘诞沉吟片刻,问道:“张夫人既然知道那些东西的重要性,也该知道,我们兄弟不会凭你一面之词便去如此冒险。且不说如何接近那些东西,单说家父雷霆之怒,便不是我们兄弟能够轻易承受的。夫人想必还有其他安排?”
卢氏很干脆的道:“联络赵韪等人,益州各大势力并不想随牧伯去地下做从龙功臣,只是苦无出头之人,也没有能够代表他们意志的人。只要三位公子愿意站出来,他们也会投桃报李,届时没了美梦的寄托,再加上益州各大势力的力挺,三位自然会安然无恙。三位若是不信,大可先去与赵韪等人达成协议。”
刘范轻轻颔首,抚须道:“张夫人此言倒也算真诚,三方各取所需,但不知张夫人又能付出什么?仅仅作为居中联系人?”
“妾身的安排,三位到时候自然明白。还请三位公子相信,我等现在是同舟共济,舟沉同亡。三位既然身负使命,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妾身合作。至于三位所担心的……将来牧伯去朝廷做公卿,妾身自去汉中寻子,再无干系,并不会污了刘氏门风。”
刘范和刘诞齐声问道:“此话当真?”
“如今与三位合作是必须之事,妾身自然要有所付出。”
刘范神情微微缓和,点头道:“夫人如此识得大体,我兄弟三人也不能不识抬举,待这两日与益州各方见过,再细细谋划一番,见机行事。”
“多谢大公子体谅。”卢氏轻轻一揖,笑道:“既如此,妾身也就回禀牧伯,已与三位冰释前嫌,四公子也是忧心牧伯声名,才一时失态。还请三位公子这些日子多与牧伯叙天伦之乐,妾身终究是外人,三位公子若能唤起牧伯舐犊之情,必然更受信重,成功的把握也会大上几分。”
“我等省得。”
……
回到屋里,刘璋蹙眉道:“大兄,你当真信她?”
“不得不信。”刘范平静的道:“如她所言,既然目标相同,那便没有敌对的意义。”
“大兄不怕事成之后她反水陷害?”
“她不敢,为兄会把此间之事具陈于车骑将军。张鲁断不敢拦截,为兄此前已经暗示过他,如果我等长时间与车骑将军失联,那么车骑将军一定会认定他为罪魁祸首。而若是卢氏胆敢背叛,阻挠归顺大事,车骑将军也不会放过她们母子。”
刘璋目瞪口呆,拜服道:“大兄考虑周详,小弟佩服。”
不得不服,在他发脾气和张鲁对着干的时候,他眼中“软弱”的兄长已经布置好了后路,这时候刘璋才隐隐明白,什么是城府。
刘诞叹道:“也是父亲无可觊觎之处了,这女人才会这么洒脱的放手吧。”
刘范冷哼一声,道:“无所谓,宗室底蕴并非这乡野村妇所能尽窥的。他还是不明白,只要父亲能够位列公卿,延续我们这一支的宗室地位,便可保证未来数代富贵荣华。而张鲁即便一时受到信重,经历过黄巾之乱的朝廷也绝不会放任米贼壮大,至多不过一世富贵罢了,鼠目寸光!”
刘诞释然道:“大兄看的透彻,既然这女人信任她的儿子,那就任由他们母子团聚吧。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越早完成,车骑将军也会越赏识我等。”
“这女人方才说的没错,我们比起父亲,不可同日而语,要想获得更多的利益,非得是劝动父亲不可。她的计划有些道理,或可一试,明日我便约见益州治中从事赵韪,你们也与其他重臣多多走动,探明他们的立场。我等可不能被人当枪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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