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第九章 得与失

方海在生死存亡之间单手拍地竭力向一侧翻滚，企图避开当胸刺来的长矛，同时手中大剑斩向熊火宝的双腿，攻敌所必救，他已来不及避开，只能以攻代守。

“哐当~”

对方似乎每一击都是倾尽全力，方海手中的剑直接被砍飞，长矛戳伤了他的手臂。方海刚借力起身，然而还不等他站直，一条腿已经横扫至他面门。

方海再次砸进地里，此刻他口溢鲜血、双臂骨折，他看着不断靠近的熊火宝，闪过最后一个念头：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熊火宝拔出尸体脖子上的长刀，看了眼身后倒地的嘎子，他已经断气了。

深吸一口气，他扔掉了手里已经有了豁口的刀，捡起了嘎子的那把，转头向另一个神农殿弟子冲去。

“先杀不戴甲的！”

神农殿刑堂弟子方海死了，给在场其余神农殿弟子带来极大的震撼。方海是他们此行同门之中最强的，现在被这些蛮族半大小子们砍翻在地，砍断了大半个脖子。

“走！”

眼看着神农殿的门人弟子一个个地倒下，执事许厚朴冲着弟子们大吼。这些年轻的过分的蛮族少年体魄强健、下手狠厉，尤其四个领头的凝血境少年，完全是以伤换伤不要命的打法。

“嗷~”

一声似狼非狼的兽吼响起，跟宝贤缠斗的傀儡巨狼突然朝墨流执事田颉奔去。

田颉要逃！

许厚朴没想到田颉会这么果断放弃门下弟子，要知道现在虽然他神农殿弟子死伤殆尽，但墨流弟子已经结阵防守，凭着墨甲、盾牌和机弩，并不是没有赢得希望。

“夫人！”

正打算和夫人汇合一处、准备突围的许厚朴，看到原本傀儡巨狼的对手竟然向自己夫人袭去。

白芷开府中期的修为是三人中最低的，之前与罗兴交手时已经是处于下风，如果再加上一个宝贤，恐怕凶多吉少。

许厚朴拼了命地释放真气，想要逼退对手，可惜对方同样发起狠来，和他以攻换攻。

当熊火宝看到宝贤一拳轰在那个开府境女修士后背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晚的行动成功了。

“芷儿！”

方寸大乱的许厚朴很快便在宝贤三人的围攻下殒命。此时骑着傀儡兽的田颉和大师兄龙俊已经消失在山林之中。

三师兄罗兴和四师兄石瑞第一时间追入林中。留下的宝贤看着混战中的营地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们的任务仅是仙盟开府境修士。

仅剩的八个墨流弟子背靠背围成一圈，以圆盾阵固守，一开始弩箭给这些蛮族少年造成比较大的伤害，但如今箭矢已经用完了，反而几个蛮族少年捡起营地中散落的机弩，有样学样地朝他们射击。

虽然他们还在严密地防守，且战且退地朝营地外挪动，希冀坚持到田颉三位开府境强者解决对手。

然而形势地急转而下彻底摧毁了他们本就不多的希望，如果说许厚朴、白芷的身死让他们内心悲凉、心生死志，那么田颉的突然逃离则迅速瓦解了他们与敌同归于尽的决心，只剩下悲愤和绝望。

随着洪海、熊火宝手持盾牌悍然撞散了八人圆阵，这场夜袭终于落下帷幕。

熊火宝拔下肩膀上和大腿上的箭矢，痛得把嘴咧到了耳根子。这他娘是什么金属打造的？

看着寒光凛凛的箭头，熊火宝不禁骂娘。处于第七重的他虽然离传说中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还有很远的距离，但他也达到了“岩皮石骨”层次，不惧寻常刀剑。可这箭矢可以钻入他血肉深处，要不是他能控制肌肉进行阻隔，说不好这箭头都能钉入他的骨头。

熊火宝喘着粗气环顾营地，三十八人现在竟然只剩下二十三人，而且人人带伤，有的还是重伤。

嘎子死了，英子死了，癞子死了······还有一些明显残了，就连淬体七重的郭凡都被砍瞎了一只眼，大块头洪海浑身上下的箭矢怕不得有十根，刀伤剑痕就更不止了，不过这家伙现在正挥舞着一根大铁棒，开心不已，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更像个孩子。

过了淬体初期的前三重，皮肉伤对他们来说反倒不要紧了，只要不是伤筋动骨或是少了零件，看着再吓人的外伤，三五天功夫也就不碍事了。

幸存的少年们开始清点此次的收获，除了铠甲兵器，还有好几口大箱子，里面都是神农殿的人采集的各种药材以及一些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没闲情也没工夫悲伤的少年们转瞬陷入了丰收的喜悦中。

“看看我发现了啥？”

一声大喊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一个小妞！”

名叫土根的少年从一口箱子里拽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着也就六七岁大，一张小脸已经哭花了，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恐惧，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一年前的阿鸾。

“土根，这小妞归你了，到时候其他东西你少分点儿。”

土根一听急眼了，把小姑娘一把推到地上，“呸，我要她有啥用，要不我把她让给你，柱子你的东西分我点儿。”

“土根你说清楚点儿，是她没啥用啊，还是你自己用不上啊？上个月看你好像毛还没长齐吧！哈哈哈~”

“狗剩你他娘的放狗屁！”

土根恼羞成怒，看着地上的女娃娃下意识地就要甩脚去踢。以土根淬骨层次的身体，这一脚踢实在了，这女娃娃基本活不成了。

“土根！”

熊火宝终究不忍心看着这个比阿鸾还小的女娃娃死在自己眼前，忍不住开口喊道。

“做啥子？熊哥你看上她了？”

毕竟熊火宝是所有人中仅次于大块头洪海的人，土根立马收脚，要是熊火宝真看上她了，说不定能换点好处，只赚不亏。

熊火宝摇摇头，“这些人进山猎妖却带着这么个女娃娃，她说不定身份不一般，兴许对师父有用呢，比如跟仙盟的人换点东西之类的，那你可立功了。”

土根一听，也是，当即笑道：“还是熊哥脑子灵光。”

“她没什么用。”

一旁的宝贤突然开口，“今晚，不留活口。”

土根看着小女孩瞬间没了兴致，“有哪个想乐一乐的，五斤兽肉拿走！”

一些年纪稍大点的少年盯着这个没长开的小姑娘犹豫着，心里盘算着划不划的来。五斤妖兽肉差不多是一整天的口粮，平时他们集体出动打一次猎，平均每人分到的也就这么多。

“土根你还真敢开口，五斤肉，还是你留着自己乐吧。”

“你以为他不想，他不是暂时没法乐嘛！”

“哈哈哈~”

熊火宝也跟着笑，对土根说道：“要不你跟二师兄说说，先养着，过两年你就能用上了。”

“是啊，等两年毛就该长齐了。”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你想留下她，难不成是想认她做第二个妹妹。”

小白脸尹玄黓提着弓缓缓走来，“土根啊，二师兄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你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有人都知道熊火宝有个妹妹，被二师父不知道安排到哪儿去了，也是他平时特别拼命的原因。

土根回过味儿来，眼珠子一转，“熊哥，要不我把她给你，你去跟师兄说？不过你得答应给我五斤肉，不，三斤就够了。”

这些个小子们年岁虽然不大，但心眼可都不少。四位师父就是他们的天，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四位师兄负责他们的修行和任务，谁要是敢不听他们的话，虽然不会直接没命，但有的是办法让你吃苦头。

触霉头的事情当然是要让别人来做。

熊火宝转头去看宝贤，他想知道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时营地外出现三道人影，是去追击田颉的龙俊三人，此时田颉已经成了这位大师兄手上的一具尸体。

“噗。”

宝贤脚下一点，一块石头直接击中那小姑娘的脖子，瞬间摧毁了这条幼小的生灵。

宝贤面无表情地扫了眼熊火宝，高声道：“所有人加快速度！”

熊火宝看着地上女孩的尸体，心情郁结，他不知道杀这小姑娘的意义是什么？接着又自嘲地想到，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每日修行、狩猎、搏杀，也许只是为了成为那几个老头手里的棋子，将来的某一天为了他们的某个目标贡献生命。

看着狼藉的营地，熊火宝做了个深呼吸，人如蝼蚁，命如草芥，也许这就是这世道的本来模样，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成为那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