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这句话是陆绝酝酿了半晌,下了极大决心才问出来的。
骆蝉衣反应了一下:“和你一起去还钱?”
陆绝吞咽了一下口水,点了头。
她想都没想就答道:“好啊。”
反正只要能跟着他就好,管他是去哪儿呢。
陆绝从没想过她会这样痛快答应,甚至都不问去哪,明明之前那几次,他提出与她同行,她都连连拒绝。
“但是……”骆蝉衣转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嗯?”他看着她。
她摸向自己的肚子,有些为难道:“你得管我饭,不过你放心,通通在我的五十两扣。”
陆绝不由在心底笑了,脸上却一副不太情愿的模样:“你见什么买什么,哪还有五十两。”
说着他朝着来路走回去,刚刚骆蝉衣说她饿了,他便知道她回头看那一眼,看得是什么了。
“多装几个炸糕。”他递给老板一小把铜板。
“好咧!”
骆蝉衣跟过来,看着那老板捞起一个个金黄的炸糕装进草纸袋子,不由目露惊喜:“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又见那老板一个接一个,一连装了七八个,她惊讶地看向陆绝,质疑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就算花我的钱,也不用这么败家啊。”
陆绝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接过了热腾腾炸糕,送到她面前:“路上吃。”
她接过草纸袋子,有些意外,路上吃?看来他的老家的确不近。
骆蝉衣迫不及待,指尖从草纸袋里掐出一个,立刻咬下一口。
外皮酥脆,满口留香,里面是红豆和果脯做馅,又甜又糯,丝毫不觉得油腻。
“陆绝,你也吃啊,凉了就不好了。”她手里拎着半只炸糕,心满意足地咀嚼着,另一只手捧着草纸袋子送到他面前。
陆绝看了那袋子一眼,道:“我不饿,只能吃一半。”
“一半?”骆蝉衣低头往袋子里看去,正准备替他找一个小的。
他突然道:“你手里的给我。”
她闻言吃了一惊,嘴里的东西一滑,咕嘟一声咽了下去,有些噎得慌。
她举起手中半块炸糕,特意把参差不齐的边缘展示给他看,提醒道:“这是我咬的。”
却不料陆绝忽然凑近,身子一沉,便从她手上将那炸糕咬了去。
他抬手轻轻一推,将整块都吃进了口中,目光凝视着她,一点点咀嚼着。
骆蝉衣的手还定在半空中,只觉心头莫名一震,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慌慌乱乱跳个不停。
陆绝看着她这副呆呆怔怔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提了一下,目光慢慢从她脸上移开,先行走向了前面:“走吧。”
骆蝉衣木然地跟上去,只觉得脸上热了起来,越来越热……
连着脖子都烫了起来,整个脖子像是火炉一样灼烧着她。
“恭喜你啊,信任达到九十点,进行的很顺利,保持住。”
耳边又响起判官的声音。
原来发烫的是这项圈,还好还好,只是项圈……
这一次项圈说的比之前多了些,也是在这一次,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这项圈的声音虽然和判官的一模一样,可是语气却天差地别。
判官的声音沉湛慵懒,还有一丝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散漫,而刚刚这个声音却有点像初出茅庐的少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味道。
就像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陆绝见她一直没跟上,停下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她赶紧跟了上去。
信任达到九十点……
她快速瞄了一眼陆绝,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与他相识才多久,他就这么信任一个人,不知道该说他有点傻,还是非常傻!
她虽然没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可她不能确定以后会不会,冥界让她来到他身边目的是什么,她始终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取得他的信任只是个开始。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经过一家酒楼前,里面刚好出来几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比起巧合,更像是有意在等着他们。
骆蝉衣打量着那几个人,打扮得像是富贵人家的佣人。
前面站着一个领头的,是个年轻人,穿着光鲜得体的银白色锦袍,头上束冠插着银钗,看上去非富即贵。
她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来找茬的,可那锦衣人的脸上分明一副笑模样,看着陆绝热情道:“陆公子,别来无恙啊。”
她转头看向陆绝:“熟人啊?”
却见此刻陆绝的脸色并不好看,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臂扭头便要走。
那几个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锦衣人嘴边笑意渐渐变得阴寒起来:“陆公子又想跑?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如进去坐坐。”
他转眼瞥了下身后的酒楼方向。
陆绝侧头瞪着他:“让开。”
骆蝉衣不得不承认刚刚她的判断有误。
围着他们的这几人虽然是普通家丁打扮,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以及那一双双冷酷眼神,像极了那杀人的工具。
锦衣人瞄了一眼骆蝉衣,又道:“陆公子身边还带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动起手来怕是不太好看吧。”
“你还挺会说话,谢谢夸奖啊。”骆蝉衣笑了笑,目光点了下酒楼的大招牌,道:“进去可以,管饭吗?”
锦衣人愣了一下,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带着异样。
此时还能说出这等话的,要么是人中龙凤,要么就是缺心眼!
除了一身皮囊,他实在看不出这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心中一松,翘了下嘴角:“有,当然有,请。”
他摆出“请”的手势,这虎丫头就真的往里面走了。
陆绝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一下把准备进去的骆蝉衣拉了回来。
他俊眉深蹙,疑惑地瞪着她。
骆蝉衣冲他甜甜地笑了笑,悄声道:“不吃白不吃,炸糕省下了,留着路上吃。”
没等陆绝反应,她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
陆绝深感无奈,横眼瞥了眼那锦衣人,也只好跟了进去。
二楼的雅间内,幕帘轻纱随风拂动,女子抱着琵琶信手轻弹,浅唱咿咿。
骆蝉衣坐在宽敞的黄花梨桌旁,单手支腮,随手翻了几下菜册子,抬眼看向对面的那锦衣人:“银子带够了吗?”
果然是蠢女人,就知道吃。
锦衣人不由在心中嗤笑,从腰间取下钱袋,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他虽没说话,但那钱袋子发出的“咣当”一声比说什么都有分量。
骆蝉衣双眼一亮,赶紧拎起那钱袋,丢给了候在一旁的跑堂伙计:“就吃这个数的。”
锦衣人的眼神也随之飞了过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却已经悔之晚矣。
那跑堂伙计“哎呦”一声勉强接住,打开一看,一双眯缝眼硬生生地瞪圆了:“这么多!”
骆蝉衣点头:“你们这么大店,不会没有好东西吧。”
跑堂嘿嘿一笑:“那怎么会,客官们安心等着便是。”
“可得快点,小心这银子长腿跑了。”骆蝉衣笑着,含沙射影地说道。
跑堂伙计憨厚地笑了笑:“姑娘真会说笑。”
嘴上虽这样说,他脚步却明显加快,一转身就没了影。
锦衣人僵硬的脸上勉强弯了弯嘴角:“姑娘放心,银子不跑。”
骆蝉衣丝毫不觉得尴尬,莞尔一笑:“破费了。”
“不妨事,二位吃的开心就好。”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陆绝,打量了好一会:“这段日子显然陆公子过得十分畅意,佳人在侧,乐不思蜀。其实这样的日子,陆公子想过多久就能过多久,我们大可以好好谈谈,各取所需。”
陆绝抬眼,冷肃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说实话,那东西你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只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我们来做个生意,你把东西交给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这些怎么样?”
锦衣人在陆绝面前伸出五根手指,用一种自信而锐利的目光逼视着他。
“五十两?”骆蝉衣不禁吃了一惊,陆绝身上还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锦衣人转眼看了她一眼,嘴边的笑意加深,带着几分狡黠与得意,道:“是五百两……”
骆蝉衣瞪大了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接着又说出两个极重的字眼:“……黄金。”
五百两黄金?!
骆蝉衣呆若木鸡。五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足以供养一家人大吃大喝几辈子了。
她木木地转头看向陆绝,他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值这个价钱?难道他的头发丝都能卖钱。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身无长物的陆绝,竟还是个隐藏的富爷。
然而此时陆绝的神情沉郁而冷淡,眸子微垂,眉宇之间还有一些不耐烦。
锦衣人自认为拿出了一片诚意,这种诱惑天底下没人能拒绝得了,尤其是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
而陆绝听在耳中,只觉得聒噪。
“姑娘,不如你劝劝他,五百两,那可是黄金啊!”见陆绝如同一块硬石头,蒸不熟煮不烂,他又将矛头瞄向了骆蝉衣。
骆蝉衣想了想:“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锦衣人闻言微怔,见她似乎真不知情,他不由思忖了片刻,并不想节外生枝,只好打了个马虎眼:“一件小东西,对于他来说,留着没用。”
骆蝉衣闻言笑了笑,也不再多问,依样画瓢也岔开了话题:“好说,吃饱了饭再谈。”
她转头看向旁边,两三个窈窕的女子已经端着菜走到了桌旁,将几样精致的凉菜一一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