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男子的话,徐公子久久都不能回神。
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但回想死前被云小霜化成的厉鬼掐住脖子的画面,再看看眼前的情景,他再不愿意相信,也得相信了。
想到云小霜,他又想到,他们如今都是鬼,他能不能找到她报仇?只是不知她在何处。
徐公子想问问身边那中年男子关于地府的一些事,但是那男子也是新鬼,对地府的认知仅限于人间传说,只能无奈作罢,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就这么走着走着,竟然又遇到了谢家众人,谢家人明显也是一脸懵,和刚才徐公子一样,不太能接受他们已经死了的事实。
不过,他们比徐公子接受的略微快了一点,接受之后他们告诉徐公子,他们一家人应该也是被云小霜化成的厉鬼杀死的。
双方都对云小霜表示了强烈的恨意,打算见到阎王爷后,就向他说明云小霜的残忍恶毒,让阎王爷派阴差去抓她。
他们一边小声的交流,一边跟随者队伍往前走,不知不觉中,走过了很长一段路,踏过一道门,进入了地府。
徐公子和携家人都很好奇地府的一切,左顾右盼的想要打量,却发现地府里依旧乌漆嘛黑的,还有烟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太远的地方,他们只能跟着黑白无常往前走。
就这么又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到了一道门前,黑白无常把他们交给了门口的牛头马面。
据说门里是地府判官处,他们要排队等着被判官判定一生善恶,得有应有的奖励或者惩罚后,再去喝孟婆汤转世。
原来,他们这些普通小鬼,是见不到阎王爷的,那不知道能不能对判官告云小霜的状?
徐公子心里暗暗琢磨着。
正当这时,却听见有阴差叫他和谢家人的名字,让他们插队去见判官,说是前面有鬼状告他们,判官传唤他们前去对质。
徐公子和谢家人跟着那阴差走了,进到门里后,发现里面和人间的公堂一样,只不过比人间的公堂大了很多倍,更显得庄严肃穆。
堂上坐的也不是人间的官员,而是阴间的判官,两边站着的都是阴差。
除此之外,还有牛头马面、鸟首人身等非正常人类的阴间存在物。
而在那堂下跪着的,正是云小霜。
“判官大人,就是他们!”徐公子和谢家人刚进来跪下,就被云小霜指着说道,“是他们社轨迹陷害我,说我的酒楼吃死了人,导致我开不下去店,没有了收入,还不上赌债,才被人砍死的!”
“堂下之鬼,这女鬼说的你们可认?”穿着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面色黑红威严的判官问徐公子和谢家人。
徐公子想到做了坏事,会受到相应的惩罚,立马摇头:“判官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啊!”
“大人,谁杀了云小霜,应该去找谁,不关我们的事啊!”谢老太也喊道。
判官冷哼一声:“杀人凶手已经被下了油锅,得到了他该有的惩罚,至于你们,乃是这些事情的源头,自然也要被处置!”
徐公子一惊,赶紧说道:“大人,可我们都是被云小霜杀死的,云小霜是厉鬼,您是不是应该先罚她?”
“大胆!竟敢和判官大人如此说话!”判官还没有说话,阴差就先对徐公子一段训斥,而后解释道,“这女鬼自然会受惩罚,但一码归一码,你们错了,也必须要受罚!”
徐公子明白了,原来他们和云小霜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赎罪,和恩怨无关,单论对错而已,那么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了。
徐公子眼珠子转了转,立马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是被冤枉的。
谢老太和谢刘氏原本想认罪求饶的,一听徐公子这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认罪。
他们这幅态度,让判官不禁大怒,手握判官笔和生死簿,呵斥道:“大胆小鬼,竟敢欺瞒本官,牛头马面,速将他们丢下油锅!”
“是,大人!”牛头马面出列,抓着徐公子就要走。
徐公子大惊失色,连连挣扎求饶。
判官怒喝一声:“本官乃是地府判官,执掌判官笔,怎会不知你们生前究竟有无犯错?大胆小鬼,竟然妄想欺瞒本官,实在是不知所谓!”
徐公子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了,如今不承认是不行了,他只能尽量把罪责往谢老太身上推。
“判官大人,小的知错,求大人饶了小的!”他哭着求饶,在即将被拖出屋外时,一指谢老太,快速的说道,“事情都是这个老太婆做的,是他们去讹诈的云小霜,都是他们的错!我是被她引诱的,我其实想害人的,我后悔了!”
“停!”判官抬手,让牛头马面停下,看向谢老太,“你可认罪?”
谢老太猛地看向徐公子,对他怒目而视,嘴里话却是对着判官说的:“大人明察啊,都是徐公子吩咐我那么做的,他才是幕后主使,我们都是听从他的命令的!”
“是啊大人,冤有头之债有主,这一切都怪徐公子,不关我们的事啊!”谢刘氏附和着开口。
一听他们这么说,徐公子顿时急了,张口就一顿怒骂。
如今大家都是鬼,谢老太和谢刘氏也不再惧怕徐公子的人间身份,反骂了回去,双方好一番扯皮。
徐公子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谢老太真的去做了,所以这事全怪谢老太。
谢老太则是自己是听从徐公子的吩咐做的,要怪就得怪徐公子这个幕后主使,和她没关系。
双方各执一词,拼了命的互相推卸责任,当真是一场好戏。
“肃静!”判官一拍惊堂木,呵斥他们安静。
阴差们也大喝出“威武”二字,手中棍棒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时气势骇人,徐公子和谢老太讪讪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徐某,本官问你,你可承认自己因为嫉妒云氏酒楼生意,出诡计指使谢老太一家讹诈云氏酒楼一事?”判官满面威严的问道。
徐公子有心狡辩,但没有那个胆子,乖乖的点头:“是。”
判官又问谢老太:“谢老太,本官问你,你可承认你儿子的死和云氏酒楼无关,你故意讹诈,是为了徐某给你的一百两银子?”
“是,大人。”谢老太还想推卸责任,“但我是被这个姓徐的蛊惑了,我不想那么做的,都是他让我做的!”
“闭嘴!不可对大人喧哗!”牛头马面一声怒喝。
谢老太缩了缩脖子,惶惶如鹌鹑。
判官倒是没有生气,重复了一遍徐公子和谢老太一家的罪行,再次问他们是否承认,以做最后的判定。
徐公子和谢老太只敢互相推卸责任,不敢再狡辩,全都供认不讳。
“很好!”判官站起来,厉喝一声,“诸位可都听见了?”
“听见了。”
“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从何处传来众多声音,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徐公子和谢老太一家皆是一惊,心里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还不待他们仔细思考,眼前突然亮了起来,是有人点燃了诸多火把和灯笼,这里的一切便也再无所遁形。
只见公堂之上,没有了黑雾的遮挡,判官的容颜清晰可见,竟然是徐公子认识的某个梨园戏子,堂下的阴差也都是以前见过的衙门里的熟面孔。
而那牛头马面,已然摘下了笨重和牛头和马面的头套,露出其下两种属于人类的面孔。
再看门外,黑白无常的长舌头被扯下来扔到地上,他们的嘴巴里却还有一条正常人类大小的舌头。
那些和徐公子、谢老太一同走过黄泉路的鬼们,都在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粉,那个和徐公子说了很多话的干瘦中年男子,更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好戏。
而更可笑的是,这所谓的公堂竟然是被人用黑布遮住头顶和四方围起来的,此时黑布被扯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公堂,分明是利州城最为空旷的演武场,演武场上头的天空黑得没有那么严重,有着只属于人间的星星。
只是,此时在这并不璀璨的星空下,站着许许多多的人。
王文山、刘员外、张老板、慕容烨、卢子安、赵墨城、赵二叔一家、云家人,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面孔。
那些面孔有的属于利州城里的官员、权贵,有的属于普通百姓,他们全都站在这里,看猴子一样的看着徐公子和谢老太等人。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徐公子的脑袋里瞬间炸起了烟花,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你们给我下套!”他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话说完,气得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谢老太和谢刘氏也是一脸惨白,毫无血色,直接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徐公子,谢老太。”原本跪在地上的云小霜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徐公子和谢老太,说道,“你们刚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这么多人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