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六点。
太阳刚一下山，艾克斯伦特就活过来了。
各式彩灯亮起，黄的红的绿的，看起来很热闹。
校园广播放着欢快的音乐。
司瑾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吃得不亦乐乎。
艾克斯伦特校内的美食一条街今天出摊得特别早。
平时晚上九点左右才会陆陆续续开店，今天下午四点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不仅店面早早亮起了灯，财大气粗的店主，直接整了几个移动小摊，在学生最多的地方开了个小分店。
司瑾逛了很久，五步一个麻辣烫，十步一个烧烤摊。
浓郁的香味刺激大脑，简直让人挪不动脚。
司瑾叉了一个小丸子递到柏霜唇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钟翰前天连夜改好剧本，她俩昨天就被拉着排练了一整天，就连今天早上也被拉着练了一早上。
下午最后又排了一次，钟翰终于说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只是，钟翰提议，正式开演之前，她们两个最好一直待在一起，好培养培养感情。
司瑾不觉得几个小时能培养出什么感情，但是她并不讨厌和柏霜一起行动。
章鱼小丸子就是柏霜推荐的呢！
柏霜怔了几秒，就着她伸来的叉子咬了一口。
温度刚刚合适。
“好吃吗？”司瑾笑眯眯的，完全没了排练时的苦大仇深。
像给一颗枣就忘了所有巴掌的小朋友。
柏霜点头。
她喜欢抹了沙拉的章鱼小丸子。
司瑾买的就是沙拉味的。
司瑾笑得灿烂，“那你吃了我的小丸子，就得对我好一点……等会儿上台，你……悠着点。”
一想到柏霜在台上的气场，司瑾就觉得自己有点发虚。
柏霜平日清清冷冷的，很少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可一到舞台上，她整个人都变了。
那眼神，那身姿，一举一动都是魅力。
亲身体验什么是表演的司瑾，脑子里全是斯哈斯哈的表情包，在台上都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可是，现在被她投喂的金主姐姐，浑身上下写满了冷淡，仿佛刚刚舞台上表演的并不是她本人。
也不知道是天赋出众，还是太敬业了。
柏霜：“这就是钟翰想要的效果，你完全不会表演，总得有人带带你的情绪。”
司瑾关注点突然跑偏，像想到什么一样，“你很擅长表演？”
她确实记起一些违和的地方了。
第一次见面，柏霜表现得弱小可怜，那副模样看了都叫人疼惜。
和现在的样子不能说完全不像，只能说毫不相关。
印象最深的那次，是柏霜香香软软的靠近，勾着尾音对她说：“你伤我的心了。”
她那次还被吓得逃出了车呢！
后来想想，司瑾觉得，柏霜有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故意这么试探她。
所以，那些罕见的小表情，都是演的？
柏霜扫了她一眼，吃下剩的半个章鱼小丸子，接着往前走了。
校园里说不上人山人海，但差不多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想必……一会儿来看表演的人也不会少。
司瑾赶紧跟上，也不纠结表演不表演的了，继续贿赂：“你就稍微让着点，就一点点，我把剩下的小丸子都给你，好不好？”
她真的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
柏霜的脚步似乎轻快了一些，说：“看我心情。”
*
【我们分手吧。】
女生寝室内，贺璇颤着手敲下这条消息。
她盯着屏幕，又紧张又期待。
期待那边的男友关心她，问她发生什么事。
【好。】
简单一个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迅速得让人觉得那人根本没有思考，甚至迫不及待地同意。
贺璇本就阵阵发疼的肚子，更疼了。
“小璇，走吗？迎新晚会要开始了。”
室友已经收拾妥当，象征性问了一句。
贺璇嗯嗯应付两声，然后狂敲键盘：
【你有没有心？！】
【我说分手就分手啊？你都不问一下？】
【我大姨妈来了你也不关心一下？！】
一通输出，那头只是：
【别闹，我在操场帮忙。最近很忙，你乖一点。】
熄屏，关机。
这男朋友不分了还留着回去过年吗。..
贺璇哼哧哼哧爬起来，叫住即将出门的室友们，“你们等等，我和你们一起。”
室友诧异：“你不和你男朋友一起了？”
贺璇哼了一声：“他跟他的贡献值过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男友是个什么货色她清楚得很。
从大一到现在，嘴里一直叨叨叨着要赚贡献值，但总是一直被别人割韭菜，连一点辛苦费都没挣着，天天幻想自己能成为人上人。
他已经好几次因为学校的活动无视自己了。
贺璇费力爬下床，换好衣服愤愤出门。
气死了！老娘和小姐妹出去嗨了！
今晚的艾克斯伦特就像开了夜场，路上热热闹闹，情侣成双成对。
有对象没对象的都出来凑热闹了。
一年一度的大阵仗，可不得来凑凑热闹吗。
几个女生被娱乐项目迷花了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史上最逼真鬼屋等着您的莅临！”
“瞧一瞧看一看啊，套中十环送琉璃戒！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路上不少吃的玩的，已经第二次参加迎新晚会的几个小姐妹，还是会被这些大手笔惊到。
“不愧是迎新会，整的跟过年似的。”
“可不，前些天社团招新没招到人的，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而且，迎新会对于那些大佬来说，确实挺赚贡献值的。”
贺璇翻了个白眼，“贡献值贡献值，他们就知道贡献值，贡献值能当饭吃么。”
想到男朋友的漠不关心，贺璇觉得他们几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数字。
室友正想说点什么，前面传来一阵争吵。
几人觉得好奇，挤进人群中间看热闹。
围棋社的几个社员守在自家摊位面前，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几个“闹事者”扛着器材，气焰嚣张，直接把围棋社的摊位移出了限定范围，然后把他们自己的东西摆好。
一个新的社团代替了围棋社。
棋社的成员看上去很稚嫩，贺璇一猜就猜到这是今年新入社的大一新生。
他们不想生什么事端，忍着一肚子的火，好声好气道：“这里的位置我们早就预定好了，也上报给了学生会，你们这么霸道，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听社长说，他们预定的位置是迎新晚会人流量相对较大的地方，很多人都想争这块地。
他们社长好不容易争赢了，小棚子都搭好了，对弈棋盘也准备好了，然后就这么被赶走了？
围棋社不要面子的吗？
闹事的领头撑起一面“极限运动社”的旗帜，又摆好各种看上去就很高端的器材，比起破旧的棋桌，他们镶了钻的滑雪板，拳击手套显得格外扎眼。
他忙着分配今晚的工作，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
“谁说安排好的位置不能换人了？你说的吗？”他不屑地斜了他们一眼，“回去告诉你们社长，这里已经被我们极限社要了，让他去找别的位置。”
“你！！”新生憋不住火气，正准备以牙还牙的时候，被人扯住了胳膊。
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看起来就能一个挑十个。
细胳膊细腿的棋社社员在他们面前，真是不够看的。
“算了吧，我们回去找社长。在这里和他们争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社员劝道。
新生觉得很屈辱，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极限运动社的领头看见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不耐烦吼道：“看什么看，都散了都散了，不要挤在这里赌道儿！”
见矛盾被碾压式解决，围观群众也没了看热闹的性质，纷纷散进人流里，找自己的乐子去了。
“那不是齐皓哲的社团吗？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贺璇疑惑。
她印象里的齐皓哲，是个温柔高雅的人，经常游走高端场所，但是对人的态度非常谦和。
室友想起了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这也正常，他们社团比较有名，资源多，社员肯定就会傲慢很多。就是你刚刚说的贡献值，只要社长，也就是齐皓哲个人贡献值高，他就能用贡献值找学校换资源，也能换一些权力。”
“就说刚刚的位置，他们只要舍得花贡献值，就能在学生会那里买个优先权。”
贺璇觉得奇怪，问道：“贡献值挺难赚的吧，会有人为了社团浪费自己的贡献值吗？”
“他们那些大佬赚贡献值赚得快！建个社团就是玩，如果社团本身名气也很大的话，也能赚贡献值的。”
室友掏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喏，看到人气排名了吗？”
贺璇才发现校园论坛里有这么个玩意。
个人人气排名，社团人气排名，兴趣小组人气排名。
一共三栏，每一栏的前几名名片下都有好几个火焰的标志。
“据说学校分发贡献值就是依照人气排名，只发给前100名。”
贺璇：“……这么少？”
室友：“就这么少，咱们就别想了。”
贺璇：“……”
她翻了翻排名。
前十名只有一个女生，柏霜，三十二万点赞量。
序号100的人都有三万点赞了。
她输入前男友的名字，点击搜索……
很好，第999+名。
贺璇揉了揉肚子，想到那人就觉得烦躁。
“你想去哪里看看？”室友问她。
贺璇心情烦闷：“不知道，我就想出来散散心。”
“你今天姨妈第二天吧？还是不要走太久的路了。要是难受就和我们说，我们送你回去。”
几个室友连连点头。
突然被关心，贺璇鼻尖有些泛酸。
她和男友五年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相处一年的室友。
室友突然灵光一闪，说：“我们去大礼堂吧，那边有舞台剧，离这里也不远，咱们可以一直坐在那里不用走路啦！”
“今年是什么节目？”
“差不多呗，反正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哦，又是那个悲剧啊？”
听到悲剧，贺璇眼睛亮了起来。
悲剧多好，悲剧才能映衬她现在的心情。
贺璇立马举双手赞同，“走走走，咱去大礼堂！”
*
大礼堂很大，能容下上千观众。
几人一进去就被震撼到了。
礼堂内没有开灯。
很黑，却也很亮。
浩瀚的星空悬于头顶，彻底覆盖原先庄严的穹顶。
周围也不再是单调的墙壁，布满了唯美的星辰。
几颗星球在不远处的轨道上旋转发光，伴着零碎的星尘，熠熠生辉。
动与静结合得恰到好处。
脚下，是极光铺陈的道路。
她们踩着极光找到合适的位置，一坐下，就感觉自己正漂浮在宇宙深处。
头顶是放大的星星，身下竟有丝丝升腾的雾气。
“卧槽，这也太下得去血本了吧。这得花多少钱才能整成这样啊？”
贺璇忍不住惊呼。
观众席影影绰绰。
虽看不真切，但是听这议论声，来的人定然不少。
“应该是主演花贡献值买的，这肯定是艺术院的手笔，她们就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懂不懂浪漫？这能叫花里胡哨吗？”
贺璇听着周围的讨论，只觉得这次来对了。
免费宇宙游，免费舞台剧。
如果手里再来份爆米花，简直不要太美。
嘟嘟嘟——
口袋震动起来。
贺璇掏出手机，前男友又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到底还是没舍得关机。
屏幕的微光照亮了身边的几个座位，果然已经坐满了人。
还好她们来得不算晚。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分了也好，分了就不用相互折磨了。】
贺璇紧紧捏着手机，一股酸涩就要溢出胸腔。
她自认为这些年没有做什么让男友讨厌的事情。
他说他学业繁忙，她就等他，等到半夜十二点，只为发一句晚安。
他说他喜欢旅游，不想一直和同一个人待在同一个地方，她就搜集各个景点的旅游攻略给他，让他自己去疯。
他说他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就努力变得更好，挑灯夜战考上艾克斯伦特，希望得到他父母的认可。
可是，单方面的付出，终究是累了。
贺璇也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淡了。
是她……太过薄情吗？
还是……她哪里做错了？
黑色的字显得异常刺眼，贺璇视线逐渐模糊。
正此时，舞台大屏幕亮起。
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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