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津城往东二十里,一座古城坐落于两座丘陵间,河水顺山势涌入土坑,形成环绕整座古城的护城河。
一队车马经过,道路稍有颠簸。
「咦,瞧不见一辆车架,怪冷清的。」小钰右臂撑着车帘,张望着周遭的风景。
陆行从夹缝中看着覆冰的道路,说道:「的确,洵江酒楼是天下闻名的盛景,往年这个时候应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卓尚暖端坐在右侧,说道:「听说酒楼的老板是一名脾气古怪的剑修,公子知道吗?」
「你是说洵老头?」小钰看了眼陆行,掩嘴偷笑,「他脾气挺好的,咱们有人能治他。」
卓尚暖看向陆行的目光有些诧异,问道:「公子与那位老剑修是好友?」
「咳、咳,」陆行白了眼小钰,白狐儿和洵老头是忘年交,自己哪有能耐使唤一位老剑修。迎着卓尚暖期待的目光,他点点头,「算、是吧。」
「哦——」卓尚暖的心中又多了一分好奇。
总共两辆马车,由两位断江境的暗卫担当马夫,白狐儿等人就坐在后边的马车。
城墙是用土石搭建的,风吹日晒下没有一处完好,此刻没了往日的人声鼎沸,显露出颓败之相。
洵江酒楼,墨色的门匾,大红的柱子上写着两行对联:我自乘风踏浪来,两壶浊酒万人评。
然而大门紧闭,便是透过门缝也是瞧不到一点光亮。
「城中其他地方都是有行人的,唯独这条街道冷清,原来是关门歇业了。」小钰右手撑着车帘,左手托着腮,轻叹了口气。
「只道是可惜了,辛苦我等白跑一趟。怕是姐妹们今早的欢快心情,也因此扫了兴。」
陆行说道:「丁三,你去打听打听,为何关门了?」
「诺。」丁三低头,跳下前室,快步向最近的行人赶去。
卓尚暖这一路观察下来,总觉得陆行对小钰格外好,而小钰在一众貌美女子中的也非常有话语权。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名叫魏颖的姑娘,长相当真是美玉无瑕,说是书中的画人她都信。可在一次很贴近魏颖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浩然气在翻涌,似是吸收了什么大补之物,这种感觉只有在面对大儒境的修士时出现过。
过了一会儿,丁三急匆匆跑了回来,拱手道:「禀世子,一月前大泽湖出了大妖,兴风作浪、祸乱沿岸百姓,老剑修便关了店门去降妖,至今未归。」
「又是一月前……」陆行皱眉道。
「大泽湖竟然能出一个大妖?自打二十年前长姐颁布逐妖令后,便再没有大妖敢踏足北地。」
白狐儿从身后的车架走来,说道:「的确稀奇,武仙当年斩妖除魔,把妖族在北地的根基彻底斩断,依照常理,应当不会再有妖族能修成大妖。」
白狐儿问道:「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既然这洵江酒楼已经关了,明日还是公子的加冠礼,兹事体大,我们不妨就回去吧,免得耽搁了。」
陆行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朝卓尚暖问道:「你觉得呢?若是回去,今日就是白跑一趟,难免扫兴。这大妖听着吓人,但我并不惧,何况有老剑修坐镇大泽湖,不见得会有什么危险。」
卓尚暖没有正面回答,屈膝作揖道:「世子心中已有答案,何须问我?」
「既然遇上了,没有不去一趟的道理,老剑修是我等的故人……我意已决。」陆行见白狐儿还要说什么,便斩钉截铁地说出最后一句。
他解下捆住车帘的细绳,说道:「丁三驾车,去大泽湖。」
车厢外,白狐儿轻叹气,「老剑修真是的,一个大妖都不能收拾,还吹嘘自己是天下第
一的男子剑修。但愿一路平安,若是因此耽搁了公子的加冠礼,我定饶不了你!」骂归骂,她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回到了后边的马车上。
众人来到大泽湖,近月来湖上的风浪很大,上空凝聚着厚重的阴云,也就没什么敢出船,再加上死了不少人,周遭的居民也不敢随意靠近。
等陆行的车架抵达的时候,离湖近的一处亭子里正站着一个姑娘,她一动不动望着湖水。
陆行让其他人留在原地,只带了白狐儿和卓尚暖前去。那姑娘是老剑修的小孙女,陆行和白狐儿都认识她。
「杜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爷爷呢?」白狐儿偷摸着上前,轻拍她的肩膀。
杜珂身子一颤,侧身躲开白狐儿的手,拔剑指着白狐儿,「你、你是何人……狐、狐儿,呜——」杜珂手中的剑滑落,她上前抱住白狐儿,眼泪鼻涕唰唰流下。
「哎、哎哎——」白狐儿用手背敲着她的脑袋,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我可是换的新衣裳,你这脏东西全擦我裙子上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啊?你几天没洗澡了,这么臭?」白狐儿拧着鼻子,面上是一脸的嫌弃,却是没有推开杜珂,任由她抱着自己。
「咳、咳,」陆行咳嗽两声,说道:「杜读呢,他平日里最疼你了,今儿怎么没瞧见他守着你。」
杜珂看到是陆行,哭得更大声了,「大师兄、他十几天前也进了……大泽湖,也……还没出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洵江酒楼除了雇佣的伙计外,就三个管事的。老剑修、杜读和杜珂,老剑修从来没说过他叫什么,便是灌了酒,也只一个劲地说自己姓杜。
杜读是老剑修捡回家的,因为比杜珂年龄大,就当了大师兄。
陆行看向大泽湖,天空阴云汇聚,湖上的雾气很重,隔了百丈便看不清了,这还是在岸边,若是到了湖中,怕是更分不清方向。
「老剑修进去一个月了吗?听说是一头大妖,以他的实力,就算打不过,跑也没问题吧。」
杜珂面色焦急,说道:「已经一个月多了,现在连大师兄我都联系不上。大师兄为了拦着我进去,他进去前将我的本命飞剑带走了,以我现在的实力,仅能对付寻常妖物。」
白狐儿拍着杜珂的后背,安慰道:「你别心急,我们不是来了吗?有我和公子在,老剑修不会出事的。」
杜珂连连点头,看向陆行的目光带着几分哀求,「世子,拜托你了,救救杜爷爷吧。」
陆行回答道:「老杜和我投缘,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帮你的。」
随后,他看向白狐儿,吩咐道:「你带她先回马车,我去一趟湖心。」
白狐儿的目光有些担忧,焦急道:「公子要独自前往?我听小钰说你的剑道在文道遗迹中伤了,现在顶多只有剑意大宗师的实力,你这还不如老剑修呢。我听说大妖都是体术上的高手,单是肉身强度就能匹敌山巅境的武夫,还有诡异莫测的天赋神通。」
这丫头、看不起你家公子?知不知道你家公子现在的实力?神火、明火,再加上两柄飞剑,便是有一名山巅武夫阻路,本公子都敢一战。
陆行撇撇嘴,说道:「你带杜珂妹妹先回去吧,我自有手段能应付的。」
白狐儿急得直跺脚,「公子有什么手段?明日便是加冠礼,说不得还会出变故呢,你若是在这里一耽搁,那加冠礼怎么办?不行,公子不准去!」
二人争执不下,杜珂则是缩着脑袋没敢出声。
卓尚暖开口道:「狐儿姑娘,若是您信得过我,不妨让我跟着世子。我是应天书院的夫子,也算是半只脚踏入贤人境,还有本命飞剑护体,实在不行,我还
有自家夫子留给我的保命符。我家夫子叫蒲满,是一位大儒。」
白狐儿瞥了眼卓尚暖,面色稍稍缓和了不少,说道:「好吧,那你们要小心。」
说着,她松开杜珂,来到陆行身前,为他整理好衣襟,「公子真的要牢牢记住,明日就是加冠礼。我们……都会等你回来的。」
陆行轻轻搂了一下白狐儿,说道:「好。」
白狐儿乖巧点头,没再多言,牵着杜珂的手走出亭子。杜珂的脚步有些踉跄,时不时回头看向大泽湖,目光满是担忧。
她走出一段距离,忽地挣脱开白狐儿的手,扯着嗓子喊道;「陆——行——,拜托你了!」
「好,等我回来。」陆行高喝一声,挥臂招呼。
等到她们消失在视线中,陆行转头对卓尚暖说道:「你我走吧,这湖边也没船,你会御剑吗?」
「会的。」卓尚暖手中掐诀,腰间的飞剑出鞘,悬浮在她的身前。
她跳上剑背,手中掐诀,「青竹,御剑腾空。」
「古刹!」
陆行默念一声,玉柄塞子掉落,一道古黄色的剑光冲出,古刹落在陆行的跟前,小古从剑脊中钻出。
小古伸着懒腰,竖耳聆听嚯嚯的风声,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小裙子,被风吹动。
「主人,你是要骑我吗?」
小古叉着腰,站成一个大字,「我跟你说,神仙姐姐比我还能睡,她睡觉还有声呢,咕噜咕噜的。」
陆行满脸黑线,心念道:「我要去趟湖心,那有妖物。」
「妖物?」小古的手指戳着下巴,上贝咬着唇,眼珠子一转。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喝道:「书上说得好,斩妖除魔,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