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辰景兄这包粽子的手艺,开个店铺都是绰绰有余的!话说若是辰景兄什么时候开店,我和家弟一定来捧场~”
“哈哈!好!一言为定!若是哪天开店,一定让扶苏来坐镇!不过话说回来,这粽子,还是辰景在很小的时候母亲亲手教辰景的,每每到了端午,吃着这软糯可口的粽子,总会思念到母亲……”
苏亚亚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心里暗道,该不会是穿越剧里面常见的搭配,母亲英年早逝了吧。
苏亚亚还未问出声,张辰景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想必扶苏兄一定很好奇,为何昨日盛宴上并未见到母亲吧。”
苏亚亚暗道,这里多半有个凄惨的故事,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从这几日的登门拜访中不难看出,张府中阳气过盛,缺少女主人的身影,而且张辰景言行举止像极了张伯,想必也是张伯一手将他带大的,所以……张辰景的母亲,已经是因故缺席。
苏亚亚本做好了打算当一回树洞,但张辰景却突然回头,笑意不减,但增了几分悲凉。
“湖光潋滟,微波荡漾,此等美景,扶苏兄可愿与辰景一同游湖?”
苏亚亚看了一眼湖边熙攘人群,点点头,想必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而这凉亭之中多有不便,既然如此,就随他游玩一圈吧。
游湖的人甚多,欢欢贪恋街边小吃不肯上船,苏亚亚和张辰景等了许久,才等到一只有些破旧的只能承载两人的小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上船。
此时微风徐徐,张辰景迈开长腿一步登上船,见苏亚亚有些犹豫,伸出手对着苏亚亚轻点头,“来。”
苏亚亚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搭在他温暖的手掌上,上了船。
小船随着水波荡漾,不出片刻便远离了岸边。张辰景看着起伏不定的水面渐渐出了神。
“小时候爹跟着爷爷在外做生意,几乎很少回家。在幼年的记忆里,永远都只有母亲的背影,她总是很忙,忙着给爹爹和爷爷裁剪衣衫,忙着教我读书认字,忙着收拾破旧的小院……
小时候的我总给娘亲添乱,总是趁着娘亲不注意,便溜出去和村里的孩子打闹。但日子久了,同村的伙伴都说我没有爹爹,我是娘亲和别人的私生子,说娘亲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当时无论我怎么解释,同村的小伙伴都不相信,解释的久了,就连我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爹爹真的抛弃我们了,是不是我的身份真的有些见不得人,是娘亲为了哄骗我,才雇了人来冒充我爹爹。
后来有一次,我像往常那边溜出去玩耍,又因为这个话题和小伙伴们争论了起来,我说我的爹爹在都城做生意,但他们就是不信,还质疑为什么爹爹不将我和娘亲接去都城一同生活。
小伙伴们的质疑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我曾多次向娘亲提出要娘亲带着我去都城找爹爹和爷爷一同生活,但娘亲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爹爹就会回来接我们一起生活的。”
说到这里,张辰景突然看
向苏亚亚,轻笑着问道。
“听辰景讲这些过往,扶苏兄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趣?”
苏亚亚连忙摇头。
“不会啊不会啊,每个人的过往都像一壶酒,时间越长,故事越醇香,越值得回味。辰景兄愿意和扶苏分享,乃是扶苏的荣幸呢。”
张辰景依旧笑容如常,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再次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有一天风雨夜,雷电交加,电闪雷鸣。我从一阵惊雷中惊醒,却见身边的娘亲周身滚烫,我很害怕,想要叫醒娘亲陪我,但娘亲似乎怎样也醒不过来。
那个风雨夜,我很害怕,也很无助。我抱着双膝守在娘亲身边,束手无策。
后来,小伙伴的质疑突然浮现在我耳边,我内心突然有一种冲动,我要去都城找我爹爹,只要找到爹爹,爹爹就会告诉我娘亲是怎么了,娘亲就会如往常一般,在我害怕的时候,在我哭泣的时候,伸开双臂抱抱我,温柔的和我说一句,别怕,娘在。
于是,那个雨夜,我翻出娘亲的斗笠,哭着出了门,迎着风雨朝着记忆中爹爹和爷爷离去的方向跌跌撞撞前行。
记忆中,那天我走了好久,越走越绝望。冰冷的雨砸在斗笠上,隔着衣衫砸在我的身上,很疼,但是我找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滂沱的大雨让我看不清前路,兜兜转转,迷失了方向。我在那个雨夜放声痛哭,可是时常有刺耳的雷声和划破夜空的闪电打断我的哭泣,可是那时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出门去寻我的爹爹……”
张辰景突然笑了一下,那酒窝中藏着数不尽的心酸。
“我……那时是不是很傻?”
“不会啊~”
苏亚亚连连摇头,却惹得小船猛烈的摇晃了几下,吓得苏亚亚双手撑开连忙扶在船沿。
“若是我,我也会那样做的!”
“是啊……可是你知道么,后来过了很久,天空破晓,大雨依旧滂沱,就在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娘亲在朦胧之中踉跄而来。
那时我以为是幻觉,却没想竟是娘亲担心我,一路寻了出来。我不知道娘亲那晚在雨中寻了我多久,我只知道,因为那晚,我的娘亲开始日渐消瘦,形容枯槁……”
张辰景原本搭在一旁的手渐渐握紧船沿,骨节分明,略显苍白。
“后来爹爹终于还是赶了回来,我终于如愿,随着爹娘一同去了都城,我们在那里生活了很久,爹爹平时日除了照看生意,便是为娘亲寻医问药,但娘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我记得,有一天,娘亲说落叶归根,她想回家看看。当时我不懂落叶归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着都城比家里繁华好多,不愿回家。
爹爹背着娘亲买下家里这座宅子,一点一滴打造成娘亲喜欢的模样,再后来,娘亲和我还是被爹爹送回了家中,不到半年,娘亲便……”
苏亚亚听得出张辰景的哽咽,因为年少留下的遗憾,往往一生都很难释怀。苏亚亚懂他的遗憾,也懂他的自责。
“你说,”张辰景突然抬起来,笑的有些牵强,“若是那天夜里,我没有出门,娘亲身体会不会好一些;若是我能懂事一些,娘亲的生命中,是不是会少一些遗憾?”
“辰景兄……我觉得,人生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当时你会毫无顾忌的冲出去寻你的父亲,正是出于你对你娘亲的担心;而你的娘亲冒着大雨出来寻你,也是因为母子连心。你们谁都没有错,可能这便是命吧。”
虽然苏亚亚不信玄学,也不信命,但此刻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张辰景的话来。
“命……”
张辰景喃喃自语,“儿时很少团聚,直到娘亲身体每况愈下,我们一家人才得以团聚。这粽子,也是在那时学会的。娘亲那时教了我许多,粽子,元宵,编花灯,包饺子,填对联……
那两年,无论爹爹生意有多忙,都会陪着我们一同做这些看似很小却很幸福的事。
现如今,娘亲虽然不在了,但每逢佳节,我们全家人都会聚在一起,一同亲手做一些小物件。虽然爹爹嘴上不说,但辰景心里明白,爹爹始终心里是挂念娘亲的……”
张辰景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道。
“虽然我知道这么想有违天理,但,如果不是娘亲最后那几年,只怕现如今我们仍是分居两地,也可能生活会比现在好一些,但在旁人眼里……”
张辰景又顿了顿,似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也在我的心里,我依然是那个被爹爹抛弃,之与娘亲相依为命的可怜人。”
张辰景讲完,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再说话。
“可能……你娘亲的离去,让你的家人更懂得珍惜了吧,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可以握在掌心的幸福。”
张辰景点点头,“不错。数月前爷爷身体出现异样,爹爹痛下决心,将都城的店铺稍作整顿,便停了都城的营生,带着爹爹和我回到府里,一边做些小生意,一边为爷爷苦寻名医。”
说到这里,张辰景重新抬起头,带着一如初见的笑容,眼神十分真诚的说道。
“此番还要多谢扶苏兄,爷爷近几日服用了您开的药方,情况多有好转,您的这份恩情,张家上下没齿难忘!”
唉?怎么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了呢。
苏亚亚嘿嘿一笑,“不碍事不碍事,都是举手之劳,能帮助到你们我也是很高兴的。说来此番本是为了寻一店铺,做些小买卖成全家弟的婚事,能因此结实辰景兄和张伯,也算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店铺的事情家父曾与我提及,听说扶苏兄准备做些服饰的买卖?”
苏亚亚不假思索。
“不错,我和家弟两人没什么本事,也就有一点点的奇思妙想,想着收购一些城南百姓家中鸭子的绒毛,做一些冬衣的买卖。一来这样做成的冬衣轻薄保暖,二来也能为城南的百姓带来一些收入。”
张辰景似乎有些不解,眉头轻轻皱起,一把折扇拍在手中,再次确认道,“鸭子的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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