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亚亚并没有离去,这几日亲自照顾张辰景,她自然十分清楚张辰景需要用药的时辰。
只是屋子里父子团聚的场面,着实让苏亚亚内疚不安,一刻也待不下去。
苏亚亚也并未远离,毕竟张伯初来乍到,苏亚亚担心若是张辰景有什么需要,张伯一时之间不大适应。
「儿啊!让爹好好看看你!你的眼睛……」
张辰景不以为然,缓缓地伸手在头上白色纱布处轻轻摸了摸,反而宽慰道。
「爹,孩儿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了,但这并不会影响孩儿去感知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屋外开了什么花,种了什么树,但孩儿更加有机会,去聆听风的声音,去细嗅花的芳香。爹您知道么?好似之前我从未有过这样静下心来听听夏虫在秋日里做最后的哀鸣,听听沙沙落叶摇曳而下的遗憾,听听屋外那些急匆匆的脚步……总之这一切,也挺好。」
张伯看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上缓缓渗出的鲜血,心如刀绞。
尤其见到他这般田地,却还努力的宽慰自己,更是老泪纵横。
张伯几番欲言又止,着实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来。
目光逐渐下移,可以看得出张辰景身上诸多地方好似肿了起来。张伯的目光停留在他苍白纤长的手上无数伤口,心中宛如压着一座大山,叫他喘不过气来。
不用问都知道,自家儿子身上看着肿起来的部位,一定也是经过包扎处理之后的各种伤口。
再往下看,张伯看着他膝盖处扁平的衣衫,还有两条以别扭的姿态搭在轮椅上的双腿,张伯颤抖着手指了指,这才想起儿子根本看不到。
张伯深吸一口气,忍住呜咽问道。
「辰景,你的腿……」
张辰景顿了一下,似乎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他着实无法再像方才那般淡然,他想了想,只是说道。
「亚亚特地为儿子做了这个轮椅,用着……很是方便。」
张伯不忍心再问下去,他来来回回看着满身都是伤口的儿子,心痛的无法呼吸。
张伯在屋里流泪,苏亚亚站在门外默默地落泪,其实也正因为张辰景,苏亚亚绝望而麻木的内心才重新开始有了生机。
不为别的,至少要将凶手找出来,为那些死去的,深深收到伤害的人们报仇!
「唉……你说你,又是何苦呢!早知道她是王妃,你又何必非要跟在她身后,到最后成了这副模样!辰景,爹就问你一句,你后悔么?」
苏亚亚心里有些紧张,一双手轻轻搭在门边,睁大双眼想要听一听张辰景会怎么说。
至少……苏亚亚想知道他心中是不是在后悔……
谁知,张辰景依然是一副潇洒公子的模样,他唇角带着些许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急不慢的说道。
「爹爹,您可知现在最为流行的用工合同签署,而并非卖身契,是谁的法子?您可知,在绣罗裳内部,若是家中有小龄孩童无人照料,又是谁想法设法的为他们打造一片天地,让她们安全自在的玩耍,甚至为一些适龄孩童传道受业解惑?您可知,又是谁告诉了很多女工,其实她们并不比男儿差,甚至可以挣得比男儿更多,更为绣罗裳创造更大的价值?您可知,又是谁破获了前段时间闹的风风雨雨的天价仙丹案?若您知道答案,便就会明白孩子心中的那个答案。」
张伯一字一句听的很是认真,辰景句句没有提到苏亚亚,却句句离不开她。
张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件事也有自己的原因,为何之前没能再好好的查一查这个「扶苏」的身份,倘若当时能够更加慎重一些,倘若当初没有将铺子卖给她们,倘若自己并没有
.
允许辰景跟来……
这一切会不会不同……
「可你……你今后这个样子,要如何娶妻生子?!」
张辰景淡淡的笑着。
「爹爹,孩儿不孝,孩儿如今这般躯体,并不想拖累无辜女子,也更不想找一个不爱的人了却终身。若是爹爹允许,孩儿想今生不娶!只是这样的话,只怕要给爹爹丢脸了……」
「哎呀!我的好儿子!说什么丢脸不丢脸,为父别无他求,只求你过得好就行了!可你如今这个样子……」
张伯哽咽,说不下去,好一阵儿才继续说道。
「你今后会有什么打算?绣罗裳定是没有你的一席之位,倘若你想要留在都城,为父便回家将你祖父接来,咱们三辈儿一起在都城里相互扶持,寻个落脚的地方好好生活;倘若你想要离开都城,那我们就回到我们家,爹好好养着你!」
张辰景仰起头「看」向张伯,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些撒娇。
「爹爹,孩儿想留在都城,不过爹爹不必因为孩儿放弃我们的一切,也不必为了孩儿让祖父奔波来都城。亚亚说的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别人无法代替我们操控我们自己的人生。爹爹,孩子会想办法留在都城,寻一些可以养家糊口的营生,爹爹不必担忧的。」
张伯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看着张辰景那张无辜的脸,哽咽了。
「还有一件事,爹爹一定要答应辰景。」
张伯擦了擦脸上的泪,连忙问道。
「什么事?」
「爹爹不必再找亚亚的麻烦,这件事确实与她无关。爹爹也不必为我报仇,那个人,并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张伯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忽然想起他看不见。
「可是……你至少要告诉为父,那个人是谁?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苏亚亚凑得近了些,这几日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清楚,但是担心会对张辰景的身心造成二次伤害,如今有人将她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苏亚亚自然是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只是这时,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站在后面轻轻扯自己的衣角。
这谁啊,没点眼力见!
苏亚亚愤愤的将衣角扯了回来,贴在门框上细细的听。
「爹爹,您别问了。」
屋内的张辰景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蜷缩,但因为双腿动弹不得只能用那张苍白的嘴唇来彰显他的内心。
张伯见状,更是老泪纵横,赶忙安慰道。
「好!好!爹不问了,爹不问了!你别紧张!往后有爹护着你,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苏亚亚跟着皱紧了眉,虽然猜到张辰景会十分排斥,但没想到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自己的衣角重新被拉扯,苏亚亚不耐烦的一把扯回,还想听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苏亚亚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人凑了过来,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到元默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本王知道,是元哲。」
苏亚亚僵在原地,动惮不得。
「还有那无名的孩儿,也是元哲的手下。本王已经替那孩子报仇了。」
苏亚亚瞬间转身,再也不闪躲的直视元默。
「走,换个地方。」
元默任由苏亚亚拉扯着自己前行,这一刻,他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倘若日后都能像今日这般,那该有多好。
苏亚亚将元默拉入屋内,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说,这一切果真是十九王爷做的?!」
元
.
默回望着苏亚亚的眼眸,点了点头。
「相信你之前的判断,事实的确如此。元哲本王暂时还动不了他,但那杀害孩童的凶手,本王已经处理掉……」
「处理掉?!」
苏亚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元默。
「什么叫处理掉?你的意思是已经给他定罪、入狱、行刑了?」
元默察觉到苏亚亚愤怒的点,只是他并不想逃避,也不想他们两人之间再有任何谎言,于是坦言道。
「都没有,只是本王找到他,便杀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苏亚亚昂起头,愤怒的看着元默,再次问道,「找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元默不语。
「你明知道找到凶手是我这么多天唯一的坚持……是!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我不如你有能力,凭我自己可能需要很久很久,又或是根本揪不出来凶手。但是……这一切都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我要的是找出凶手,收集线索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曾犯下的罪行,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让他在无声无息中死去,让他在权威之下毫无悔念的死去!」
长期以来,苏亚亚内心积攒的愤怒终于在此刻得以爆发,她很讨厌翻旧账,也很讨厌喋喋不休,但此时此刻,苏亚亚控制不了自己,只想一吐为快。
元默看着暴走的苏亚亚,心中方才的那一点温存让元默没了解释的欲望,他只是无声的瞧着从不站在自己立场考虑的苏亚亚,心中渐渐薄凉。
原来在她心中,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以权势示人,她真的不想府中那些娇妾,哪怕只是面子上的关心都不曾有过。她从不关心,自己为何苦心设计一场;她从不关心,自己为了在宫中查出一个无名无姓的孩儿的死因有多么困难;她也从不关心,自己至此一站,有无受伤,甚至那日在欢欢离别之际,自己又是和元哲说了什么,才能让她们两人平安无事的撤离……
元默轻轻叹息一声。
或者,她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