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编修, 今日便你去东宫罢。”李学士既不敢拿顾宜做试验,又不想再便宜林隽,便打算推吴圭去探探路。
顾宜左右看了看, 皱眉道:“大人……”照李学士所言按轮次也该是他去才对。
“正好, 季同你来,这里有些要紧的文书需要你整理。”李学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温和道。
“……是。”顾宜拍拍吴圭的肩, 不得不随李学士去他房间。
林隽发现顾宜不太会拒绝别人?
吴圭冷着一张脸站起身, 林隽叫住他:“尺玉兄。”
尺玉是吴圭的字。
吴圭转头看他, 林隽自动给他冷淡的脸上加载出一个问号。
林隽走到他旁边轻声道:“以我的经验,老圣人胸怀大度, 不会与我等小年轻过多计较, 尺玉兄平常心应对即可。”
“多谢。”吴圭颔首道谢,随小黄门进宫。
这就是古代版高冷帅哥了吧?林隽拢袖目送他走远。
他转身回去做自己的事。
这次吴圭也顺利回来了,虽说翰林院诸人从他那张冷脸上看不出什么具体表情, 但太上皇随之而来的赏赐还是让一群‘老人’眼酸。
凭什么啊?这届进士就这么合上皇胃口呗?
有了林吴两人的优秀示范,之后上皇再召,翰林院倒没有像之前那样人皆避之不及了。只是这次他们积极应召, 李学士却视而不见, 慈祥地让顾宜准备进宫。
这些都与林隽无关,他最近翻资料翻得兴起,李学士给他的这一堆资料涵盖天文地理、兵刑诸大政、书檄、批答王言等等各种记录, 这些都是为了纂修实录而准备的。
通过这些记录, 林隽对文朝的兵、政了解得更加深入了。他如饥似渴地翻阅着, 内心还有点感谢李学士费尽心思找出来呢, 换了自己还不一定能找的这么全。
这日下衙后, 林隽刚走出官署便被神出鬼没的易修武叫住:“隽弟, 快来——”
他曲腿扒着马车门冲林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那姿势就跟唤小动物似的。
林隽撇开脸本不想理他,易修武却不停的“隽弟”“隽弟”的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林隽深感丢脸,走近问:“长青兄,叫我做什么?”
“走,去我家,哥请你吃烤羊肉。”易修武掀开车帘邀他上车。
这个天吃羊肉?林隽无语:“天气愈发燥热,你自己吃罢。”
易修武坏笑着一把将他扯上马车,吩咐车夫:“快走!”
“……”林隽冷不防被他提上车,条件反射向后一个肘击,易修武被他锤到肚子,“哎哟”一声蜷成一团。
“长青兄,没事吧?”林隽心虚的问。
“你小子,下这么狠的手。”易修武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隽弟,你真是文人?有这身手读书完全浪费了嘛,来跟我一起参军打仗,少说都是一个将军,比你在那李老头子手下强多了。”
易修武撇着嘴,一副很看不起李学士的样子。
“不要歧视读书人啊,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林隽掀起帘子看了看,马车咣咣跑得飞快,他无奈道:“我都没与德福说去你家,他岂不还在白等。”
“放心,我与他说了,早就让他回去了。”易修武靠在车壁笑。
行吧。
易修武被授予昭勇将军后当今赐了他一座宅子,如今就住在自己的将军府,未与家人住一起。
马车直接停在外院门口,林隽随他下车。
将军府建得疏阔大气,不似荣府那样雕梁画栋。内院也很空旷,未栽花种柳,倒像一片广场了。院子西边竖立着箭靶、各种武器,很有武人风格。
府里仆人也不多,易修武带他径直走进正房东侧的耳房,这里似乎是他日常活动之处。墙上挂着一把黑油长弓,旁边一幅人物背影图,林隽不经意瞄了一眼,移开视线后……等等?且让小生再瞅瞅,画上的人是长青兄?
林隽细细看去,只见画中人物身材高大,背着弓箭肃杀侧首,斜斜上挑的左眼凶光毕露,眼尾一点黑痣,赫然就是易修武的容貌特征。
俨然是一名霸气冷酷青年的样子。
再看面前鬓发散乱,气质痞坏的活人,林隽分外无语。
“……”你把自己画这么酷不亏心么?长青兄是有点子自恋在身上的。
“隽弟,坐啊。”易修武吩咐管家预备着烤羊,随后给林隽端来一盘点心,“先垫垫,还有一位客人稍后就到。”
还有其他人?林隽呷了口茶,横竖一会儿便知道是谁了,懒得再问。
两人大眼瞪小眼。
易修武挠头:”隽弟,我这儿都是刀啊枪的,又没什么给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林隽翻了个白眼,指着墙上挂的长弓目露兴奋:“长青兄,可否让小弟一试?”
“你要玩这个?”易修武挑眉,从墙上取下长弓递给他:“眼光还挺好,接着,这可是为兄的爱弓,平日都舍不得使呢。”
长弓入手很有分量,林隽细细摩挲弓身,油亮光滑质感极好。他轻轻绷了绷弦,弓弦发出沉厚的嗡响。
好弓,林隽爱不释手。
“长青兄,咱出去比划比划准头?”
易修武见他神色挑衅,咧嘴:“怕你?走!”
他就乐意与林隽这样斗志满溢的人打交道。
“噫!这一箭准呐!”
“看我三箭齐发!”
“哈!歪了,隽弟,你还有得学呢。”
林隽:……长青兄要是不长嘴就好了。
文烁还未踏进内院就远远听到自家表弟那呱噪的声音,眼前仿佛已浮现出他上蹿下跳的身影。
“……长青在做什么?”文烁随口问管家,管家慈祥道:“爷与林家大爷比射箭呢。”
文烁加快脚步走进院中,就见西边两个箭靶上插满箭矢,表弟箭法准他知道,不曾想林隽也未逊色多少。
“元卓真乃文武双全也。”文烁拍手称赞。
易修武咧嘴笑:“表哥你话只对了一半,论武嘛隽哥儿还是差我一点的。”
林隽见到文烁后直接一个脱靶,他目光犀利的射向易修武:这就是另一位‘客人’?
随后他放下弓,上前揖礼:“见过圣上。”
文烁打趣道:“不必多礼,怎么不叫我长明兄了?”
林隽腹诽:梁静茹又没给我勇气。只得说:“……礼不可废。”
文烁眼神微妙:“元卓啊,我记得你为人并不是这样一板一眼呐。拿出你当初向我们讨药钱的气势来。”
……该说不愧是表兄弟?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他亲手挣的银子,一分一厘都很珍贵好吗?用了的当然要还。
林隽腼腆的笑了笑。
文烁看得稀奇,深知他说不得在心里怎么嘀咕呢,促狭道:“咱们仨相处那么久,脾性俱都一清二楚,现在很不必拘束。元卓,你考上举人后我就等着你来京会考呢。”
易修武也在一旁点头:“当初表哥还专程问了你们应天的乡试情况,得知你是头名,我们可高兴得很。”
都这样说了,林隽也不好拘泥于规矩,再说谁又真喜欢恭恭敬敬绷着精神呢?
他面露感动之色,从善如流道:“既如此,私下臣就斗胆唤您一声长明兄了。”
“甚好。”文烁满意了。朝正堂走去,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
说了会儿话,管家便说羊烤好了,天气热干脆直接摆在院中开吃。
没想到易府的羊竟烤得格外好吃,外焦里嫩,鲜香异常。林隽吃得双眼眯起,也不怕上火了,抓起一只羊腿啃得嘴角流油。
文烁看了眼吃得上好的林状元,心想这小子刚才那板正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这就现原形了。
他斯文地擦擦嘴,笑道:“父皇这几日心情好,元卓,幸好有你们让他开怀。”
林隽可没这么大脸认这功劳,连道不敢当。
“我看得出,父皇对你很满意。”文烁淡淡道:“你们这群新进士还未被那起老油条带偏,父皇跟前有你等陪着解闷,我也放心。”
易修武嚼着羊肉一脸赞同:“最近我事都好办不少呢。”
林隽明白最后这句话才是戏肉,他点点头眼帘半阖,认真地啃羊腿。
文烁点到即止,接着吃肉。
一只羊被三个大男人分食得干干净净,喝着解腻茶,文烁与易修武随意地谈着一些小事。
林隽听到“玉米长势良好”,难得插嘴:“圣上,玉米已经推广开了?”
易修武挠头:“就等这一季收获后才能给各省分发种子呢,这玉米好种,又耐旱又不挑地。”他被文烁吩咐着监管玉米种植,说起种地来头头是道。
林隽十分赞同,玉米可是好东西。他又问:“长青兄,你们可有播种红薯?”
文烁轻哼一声,“红薯种子还在路上。”去岁朝中忙乱了好几个月,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红薯。
“元卓知道红薯?”文烁想了想,惊讶道:“莫非周大人口中的老友之徒孙便是你小子?”文烁与周正谈起高产粮时有听他说是老友徒孙发现的来着。
林隽腼腆一笑:“我那师叔祖确有一位周姓好友在京。”
“若是元卓就好理解了。”文烁面色温和,林隽确实善于观察且乐于关注“俗物”,“想必是你在游学途中发现的?元卓为我朝立一大功。”
“我可不敢居功,都是那些千辛万苦把粮种带进中原的前辈的功劳。”林隽忙道,“还有那些辛勤种植粮食的百姓,不然我们哪能发现它产量如此之高。”
“他们自然有功,但粮种能迅速进入朝野视线也是元卓心系黎民的缘故。”那些县官眼皮底下出现高产粮食,他们怎么就未看到?不过是不关心罢了。文烁眼神微暗,真该把这一群禄蠹清理出去才好。
“唉,如今粮食尚未收获,当不得您提前夸奖。”林隽摆手,眯着长眼狡黠道,“不若等丰收时您看情况再赐我个一二百金银的还罢。”
“……”文烁一时被他逗笑,心情也不那么郁闷了,“元卓还是那么财迷,你且等着罢。”
又说了会儿话,眼见天色已晚,林隽准备告辞。这边离他家可远,还得雇个马车才行。
易修武却早让家丁套好车,“我把你抢来怎会不给你送回去。”他将林隽送到门口,如是道。
“……长青兄,你想不想变得跟画里一样霸气?”林隽不怀好意的问。
易修武知道他说的哪副画,大言不惭:“为兄还用想?那画不就照着我的模子拓下来的?”
“……”好厚脸皮一人,是在下输了。
林隽虚弱摆手,上车离去。
一夜无话。
这日,林隽猫在角落翻资料,这个位置又清净又凉快,还能将全屋一眼扫尽,他又要感谢李学士了。
说学士,学士到。
林隽看得正尽兴,上方突然出现一个扭曲的阴影,他注意到动静漫不经心抬眼,对上李学士夹杂着嫉恨与不甘的复杂目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