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诏车队

袅袅的雾儿在樟林里升出来，丝丝缕缕，挂在樟叶上；抹在青岩间，像玉女臂上的轻纱，似蚕儿口吐的细丝。

远方白茫茫一片云雾，近处湿漉漉泥地和受风雨袭击的灌木，持久而凄厉的狂风，驱赶着如注的暴雨，横空而过。

哗啦啦——

大雨倾盆如注，顿时就将车队打得湿透，不得不停下行进的脚步。

“这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陈鱼雁坐在车厢中，抿上一口清茶，压下心中的浮躁。

收到特性“嗔恚”的影响，如今他是事事看不得不顺，就连下场雨都觉得心头郁结。

这也是为何陈鱼雁坐在车厢内的缘故，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连续拆了三家车队了。

但凡车队里的人有一点怠慢他，陈鱼雁就会大发雷霆，甚至不管是非对错，先揍一顿再说。

好在他还留有一丝理智，没下死手，但也弄得陈鱼雁被阴山县各大商行拉入黑籍，禁止其乘坐自家车队。

万般无奈下，陈鱼雁只得改头换面，又重金包了一辆马车，整日待在其中拒不见人。

他现在所在的是从平南府府城“阴山县”前往南诏部落收购特产的车队，同时也贩卖一些盐茶、瓷绸之类的日用品。

没有路引，也不走大路，而是绕道从山中穿过去。

简而言之，这是趟黑车，搞走私的。

随行除了收购草药的商贾，雇佣来的护卫，还有不少采药人，以及类似陈鱼雁这般的零散客人。

陈鱼雁曾暗中点了点人数，发现车队的总人数达到了百人以上，随行的护卫也个个身形健硕，提刀带枪，一副精悍的模样。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陈鱼雁收回目光，盘膝而坐，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运转着体内的内力。

如果说序列是武力体系的核心，那么内力就是序列的呈现。

晋升序列后，人体内力自生，武者便有了飞檐走壁，开山碎石的本领。

也只有掌握序列，才能说真的走上了练武一途。

像是先前的虎面豺、李青水、都掌握了功法，但是面对已经晋升序列的陈鱼雁，依旧是不堪一击。

像他们这样的人，欺负欺负普通人还可以，真碰上掌握序列的武者，只能是死路一条。

踏入武道后，第一件事就是开辟经脉，这个境界，在江湖中被成为“内景”。

内景还细分为“内景前境”跟“内景后境”，前者开辟正经十二；后者开辟奇经八脉。

人体经脉全开后，内力在体内按照大小周天游走，源源不绝，生生不息。

《黄帝内经灵枢·海论》：“夫十二正经者，内属于腑脏，外络于肢节。”

正经十二是指人体手、足三阴三阳十二条主要经脉的合称，为经络的主体，故又称十二经脉。

十二经脉同时也是人体运行气血、内力的主要通道，包括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

每开辟一条正经，体内内力都会不断壮大，这样功法施展出的威力也会更强大。

每层武道大境界的突破，都需要加深序列的污染程度，因为内力的强度与污染程度息息相关。

污染加深，内力的强度才能支撑起突破后更为剧烈的消耗。

简单来说，修炼与内力的多寡有关，而序列的污染程度与内力的强度有关。

想要突破武道大境界，内力的数量跟质量，两者缺一不可。

前后内景都圆满贯通后，便得进行序列的“深度污染”，进行内力的升变与强化，这样才能迈入下一层大境界——外景。

离开庆城县已经一月有余，陈鱼雁每日都刀不离手，磨砻浸灌。

如今他已经开辟三条正经，迈入内景前境，而且在特性“刀化骨”加持下，对于无望刀的掌握也日益熟练。

只是这开辟正经是个水磨功夫，马虎不得，必须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去拓宽、疏通。

正经主实，不可靠着吞服外药揠苗助长，更不可想着接受灌顶来一步登天，这样的人多半得在内景蹉跎一生。

奇经主虚，飘忽不定，曾有武林大派的少主借着吞服外药一夜直接连开八条奇经，日后却依旧可以纵横武林，没有什么根基不稳的说法。

陈鱼雁身上还有数千两银票，都是从豺帮里搜刮而来的，虽然不多，但是也够他准备些丹药，为内景后境做准备了。

窗外雨声沥沥，颇有几分安详之意，陈鱼雁静静聆听着，倒也惬意。

只可惜忽有嘈杂的古怪声响从窗外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惹得陈鱼雁皱起眉头，他手中刀柄紧握，旋即再度松开。

要克制，克制。

陈鱼雁在心中告诫自己。

掀开窗帘一看，只见车队的护卫全都竖起兵器，将车队护在中央，严阵以待。

不多时，车队附近的古怪声响更近，且此起彼伏，四面八方，不知从何传来。

突地，一张用汁液涂抹得满脸黄绿的人脸从雾气外探出，够过了车厢，打量起车队中的人马。

他头戴羽毛冠，眼睛硕大，口齿尖利，舌尖像是咬着一嘴血，眉心还描着赤蛛纹路。

“呼呼拉拉古鲁希！”

越来越多的花纹人脸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浮现，再显露出精壮的身形，将车队团团围住。

咻——

一丝黄绿色的雾气，突地从花纹人脸的口中吐出，渐渐飘散开来。

根本无须提醒，所有人心中的第一反应都是：“有毒！”

“放箭！！赶紧把解毒丹都吃了！”

有人厉声喊道，紧接着就是数十根羽箭从车队中飞出，射进白雾中。

隐约听见有哀鸣声传出，但是没有人露出松懈的神色，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花纹人脸不减反增，数量愈发多了起来，连数都数不清了。

这些花纹人脸不是别的，正是十万大山中的蛮族，看其眉心上的纹路应该是“赤骨蛛”部落的。

南诏蛮族喜欢在自己身上的皮肤用毒液彩绘出各种纹路，而眉心上的纹身则代表着这位蛮族心中最尊崇的毒兽。

随着车队中射出羽箭，为首的赤骨蛛部落的蛮人大吼一声，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声。

旋即所有的蛮人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骨刺木槌，还有吹笛藏匿其中，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商队是进南疆与南诏蛮族做生意的，但是十万大山地域广袤，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有与明人建交。

像是“赤骨蛛”、“毒蚂蝗”这些部落，相比用药材购买，他们更喜欢直接强取豪夺，做无本买卖。

就例如现在。

聆听着窗外传来的厮杀声，陈鱼雁起身抽出长刀，面露兴奋。

这些时日，陈鱼雁一直在试图压抑自己的怒气，但正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有节制的、适当的发泄出自己的怒火，才能更好的保持心态平和，维持理智。

经过实验，陈鱼雁发现想要释放怒火也很简单，杀人放火、招妓玩乐、吃喝饮酒、甚至是呼呼大睡都能释放出心中的怒气。

用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怎么爽怎么来。

如今有送上门的沙袋，陈鱼雁可不会拒绝。

更何况还是赤骨蛛部落的蛮人，他更不会手下留情。

这群畜生可是现在还保留着吃人的传统。

走出车厢，外面现在已经是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火把乱舞，刀光剑影。

血液被雨水裹挟着砸落在地上，跟泥水混作一团。

车队此时也是混乱不堪，外围的护卫在奋力厮杀，内部的散人则发疯了一般往回挤，生怕自己受到伤害。

大腹便便的商贾，身背竹篓的采药人，还有些身着布衣的庄客。

此时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到处都是人挤人，泥地湿滑，有人甚至踩水滑倒，却依旧被后来的人踩在身上，也不知过后是死是活。

陈鱼雁看在眼里，心无波澜。

这就是没有力量的下场。

陈鱼雁没有责怪那些人的意思，因为即使是他自己，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碰上这种情景的表现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啊，谁能冷静下来。

握紧长刀，陈鱼雁对于力量的追求更加坚定。

正是手中长刀给了他从容不迫的底气，让他能活出个人样。

走出厢房已有半刻钟有余，一直伫立在原地的陈鱼雁也被蛮人注意到，有蛮人手持雪白骨刺，朝着他直扎而来。

陈鱼雁抬眸，发现他这个方向的护卫已经被冲出一个缺口了，接连不断的蛮人正从这个缺口不断涌进战场中。

看着涂满汁液的花纹人脸朝他奔袭而来，陈鱼雁口中轻叹，摇头说：

“何必前来送死呢？”

长刀被抽出，架在身前，化作黑光被劈出！

正是无望刀！

如今陈鱼雁已经开辟三条正经，体内内力更盛，爆发力、耐力都有了一个显著的提升。

至少对付这些只是有些蛮力，却毫无章法的蛮人而言，就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松。

走过那手持骨刺的蛮人，身后人影轰然倒地，尸首分离。

“不够过瘾！”

陈鱼雁的眼眸渐渐红了起来，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于是乎他干脆从那处缺口直冲而出，冲进蛮人堆中厮杀！

势如破竹，勇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