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悲剧色彩

说实在话，赵元开挺欣赏张学道的。

人这一辈子想要翻身，大抵靠运，机会就那么几次，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赵元开在仪津城内灭了宁孝泉，这一幕应该不少人都看在眼中的，谁都知道这座千年古城即将面临着重新洗牌。

有世家落幕，那就一定会有的新的世家崛起顶上。

但这个中的机遇，稍纵即逝！

赵元开不在意张学道下令火烧城主府到底是对是错，单凭他能在这个时候，敢豁出一切的选择臣服于赵元开，便是最为难得。

为什么？

因为当下赵元开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表明。

张学道这么做，将要面临着极大的风险，一步错，家族覆灭，七万口人可能都没了。

但赌对了呢？

那他就是新晋的仪津古城城主，镇御千万人口！

当然了，张学道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他最大的野望也就是仪津古城的城主。

“仪津城除去城主府宁家之外，有几大世家？”赵元开兴致盎然，如是问道。

“回……回公子，仪津古城已经有了三千年的历史了，但世家大族如同潮水一般，浮沉难定，不过近百年来，实力最强且牢牢把控着整个仪津古城所有命脉的，一共有七大世家，其中宁家荣登城主之位！”张学道回道。

“也就是说，像你们张家这样的，仪津城还有五家？”

“回公子，确是如此。”

“张家实力在六家之中排第几？”

赵元开的这句话问的很直接，让匍匐跪地的张学道顿时有些难堪，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索性还是咬着牙实话实说，道：

“回公子，张家势微，在六家之中排名第五。不过这是因为我们张家背后没有仙道高人庇佑，所以一直在夹缝之中求生存，但……但只要臣服在公子足下，那我们张家便可以直起腰背了，根本无惧其他五家！”

张学道以为赵元开是瞧不上他们张家的实力，所以才拼了命的解释道，因为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火烧城主府，是跟宁家的彻底决裂，同时也是整个仪津城被城主镇压百年的六家之中的第一只出头鸟。

如果得不到赵元开的庇护，张家将会万劫不复。

这一次，张学道真是铤而走险了，但这没办法，就是因为张家势微，若畏手畏脚的话，只有一个结局，在绝望之中慢性死亡！

别以为与世无争就能相安无事的。

宁家到了，仪津城乱了，其他五家是绝对要搞事情了，这就避免不了牺牲。

至于牺牲的话，那肯定就是最弱的两家了。

无他，就因为你弱！

张学道看的太透彻了！

所以，他赌了，也拼了！！

赵元开豁然起身，面浮笑意，倒也干脆，道：

“记住我的名字，赵元开。”

“赵……赵元开？”匍匐跪地的张学道先是一怔，还没有反应回来，但很快，就激动的热泪盈眶啊，连连叩头，呼道：

“老奴叩见主子，叩见主子，仪津城张家自从归位主子足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奴我……”

“不要什么老奴，我不喜欢那一套。”赵元开蹙眉。

他确实不喜欢主奴那一套，尽管他是帝主，但执掌大汉这多年以来，大汉早就废除了奴隶制度。

位次尊卑可以有，但奴婢猪狗是大忌！

身为大汉帝尊，赵元开一直认为，给予御下臣民最大的福祉不是什么温饱富足，而是最基本的人性尊重！

赵元开想要看到的，是大汉的每一位子民，哪怕是最为普通的底层百姓，走在这九州星球之上，依旧是尊严不屈脊梁不折！

也只有这样的伟大国度，才能永远的挺立千秋，不可战胜！

但。

张学道却懵了啊。

臣服附庸，就是为奴为俾啊，就等同把性命特地交到了主人手里头，生死富贵全凭主子一句话啊。

“主子，那老奴该怎么称呼……”张学道不解。

“即是臣服，便是臣子，以臣自称吧。”赵元开淡漠道。

“臣……臣叩见主上！”张学道长跪高呼，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气质都变了啊。

修真界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但最常见的也是背叛。

张学道臣服于赵元开麾下，赵元开没有警示什么，只是改了一句称谓，却在张学道的内心之中震撼惊骇，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忠诚不负！

此时张学道是振奋无比的，那张沧桑面容老泪纵横。

赵元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张学道起身之后，这才终于进了上房之内了，身后跟着三人，全部都是躬着身子的。

“主上，臣斗胆请示主上，若有任何命令，臣誓死遵从！”张学道开始请命了。

赵元开蹙眉思索。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想想，道：

“我明日要去一趟万象宗，这段时间你便动用你们张家的力量，摸查整个仪津古城乃至南诏国的社稷格局，至于怎么做，会有人教你的！”

“臣遵命！”

张学道再次叩跪在地！

而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位妙龄少女，顿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主上，臣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此时的赵元开已经站在了窗台前，看着夜色外。

他在等着雨化田的归来，有了张家这个土著势力，其实就没必要再让雨化田大费周章了。

“主上，这……这是臣的小女张芷珊，年方十八，小女虽不才，却也有着仪津古城第一闺秀之称，若是主上不嫌弃的话，可否让小女跟在主上的身边做个侍奉的奴婢？”

张学道一边说着，而后一边将身后的张芷珊拉到了身前。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仪津古城第一美人第一闺秀，堂堂的张家大小姐张芷珊啊，被宁家少主一直觊觎在心垂涎不已，而宁孝泉更是几次提亲，却都被张学道给巧妙回绝了。

但现在，就这么主动献出了。

窗台边上，负手而立的赵元开是真的愣住了，他没想到张学道会来这么一出啊。

多少是有些粗鄙的。

搁在而今的大汉，这等将女儿视为礼物的行为是要受尽唾弃了，且不说父母们不乐意，单单意识和尊严觉醒的那些大汉女性们也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口诛笔伐的！

赵元开看着几步开外的张芷珊，确实出落得绝美动人，不愧是仪津城的第一美人。

只是……

对于眼下的这个局面，张芷珊竟然没有任何的不悦和抵触，似乎这等行为在仪津古城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赵元开想了想，这才意识到这里中土世界西天域，不是经历了二十年文明建设的南苍域大汉啊。

之前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的烟花地就能出来在修真世界极武文明之下的女性确实没什么地位的。

还是那句话，越是极端的世界，就越能衍生极端的野蛮。

张芷珊从一出生下来的命运就已经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她是一定会成为家族交易的筹码，用来讨好上层的人物！

这就是她的价值所在。

其实在修真界，长得漂亮的女人命运大多如此，若是有几分家世背景的，便是家主强强联姻的牺牲品。

倘若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空有天生丽质，那绝对是上天的惩罚。

要么，沦落烟花地。

要么，纳入富贵家。

修真界因为秩序的极端，其现状是极其荒、淫、无道的，原配正室要稍稍好点，到了妾位，直接分三六九等。

贵妾，家妾，贱妾……等等，若是不得宠，或是主人没良心，那就是家妓了。

这还是凡俗界的现状。

到了修真阶层，那些本来无所束缚的修士们，若是游走凡俗界，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就好像现在。

张学道为了讨好赵元开，都不用赵元开启口或是暗示，直接主动的将张芷珊献了出来……

荒谬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元开冷视着张学道，突然发问。

刹那间，威严显露，吓得张学道直接伏跪在地，哆嗦不已，连声讨饶道：

“臣该死，请主上息怒！臣……臣只是觉得主上身边没侍奉的丫头，便……便……”

“罢了。”

赵元开拂袖，懒得听张学道的解释。

其实也不能怪张学道，因为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是惯性使然，只是跟赵元开的观念和理想冲突了。

索性，直接说道：

“我不需要侍奉的丫鬟，另外，做父亲的需要尊重女儿的意愿，你这样擅自将其当做物品一样的献出，你问问她，她愿意吗？”

因为没必要解释太多了，解释了张学道也未必听得明白，赵元开便随口问了一句。

哪曾想……

“女儿，你……你回答为父，你愿意吗？”张学道还真就问了一句。

赵元开之前没怎么关注张芷珊，眼下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突然发现这丫头的双眸之中不知何时起，竟然闪烁惹人的亮光。

只见她俏脸微红，却心神有些激动和忐忑，咬着朱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才说道：

“若是别人，芷珊不愿意！但因为是主上，芷珊心甘情愿，为奴为俾为妾……都好。”

不是？？

朕是要问你愿不愿意吗？

朕是在教育父亲张学道，让他改变思维啊！

你这弄得……

赵元开无语了。

边上，一直沉冷寡言的杨戬，竟然笑了？

匍匐在地的张学道也是笑嘿嘿，讨好道：“主上你看，可不是臣的自作主张，是小女也……”

“行了行了！夜深了，到此为止吧。”赵元开摆手，就此作罢，懒得说了。

教化人和开民智这种事情，还得朱凌雪来做，而且任重而道远。

张家人很快就退了出去。

临行之前张学道想要恭请赵元开直接下榻他们张家宅邸，被赵元开给否了，因为懒得折腾了。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雨化田归来。

简单汇报了一下之后，赵元开便命令其去了一趟张家。

从雨化田的初步调研信息来看，仪津古城的格局十分简单，虽说是隶属于南诏国的一处边城，但因为交通和信息通讯的闭塞，仪津古城有一个很明显的特质，就是高度自治！

一城之主就是土皇帝，权力极大，且十分集中。

军权、治权、还有税收什么的……全部都掌握在城主府的手中，城主府说的话，就是王法！

在经济上，仪津古城更倾向于大地主类型。

几大世家就是大地主，他们直接瓜分了整个仪津城周围的绝大部分土地和山地，这对于物产丰富生产力低下的修真世界来说，就是对于生存资源的绝对掌握。

而那些普通人，也就是所谓的蝼蚁们，想要生存，就必须依附在这些大世家的脚下，给他们打工，出血，能勉强换点生存空间。

这些大世家最为显著的特质之一，就是宗族人口众多。

比如张学道之前说过，他们张家族谱在册的人口数目高达七万之多，这还是排在末端的，最顶层比如城主府宁家，整个宗族渗入了到了仪津城的方方面面，规模达到了十五万！

在这个世界，其实国朝的凝聚力根本就不强，很多时候意义也不大。

整整颠扑不破的凝聚力就是宗族，就是依靠血缘关系为凝聚核心！

世家大族掌握着大量的资源，虽然在没有军权和治权，但可以供养护卫和供奉，可以在内部构建一套封闭的家族教育体系！

比如张家有一支宗族护卫队，编数破万，家中还供奉着几千个门客和供奉，这些人日常职务就是负责教授家族子弟们的学文习武。

但外界的那些普通人呢？

像马小玲这样的可怜娃儿，她们几乎是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生存只能满足温饱，学文习武的机会无处可寻，生为蝼蚁，便注定了此生都是蝼蚁！

不要觉得这是修真界，只要我天资卓越，是金子就一定会发光。

觉得只要我拜入宗门，一测灵根，直接大放异彩从此彻底改变命运。

那样太想当然了。

首先，蝼蚁阶层想要出现天赋之子的概率太小了。

其次，在这颗九州星球之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凡人几乎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出自己说出生的那个小镇。

这，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