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新区开发后,市区里失去拓展空间的大学们想在这片新壤开疆扩土,各自不停递申请立誓在新区分得几杯羹,不求占地为王但土地自然是多多益善。
电影学院因着艺术特色在各九八五、二一一你争我夺里的夹缝中挤得一份生机。
去年电影学院表演系、导表系、播音主持系等美貌专业搬迁,真可谓是风光无限。
虽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是肯定的。一颗颗年轻的脑袋从360度能看到电影学院情况的窗户里探头探脑,一众理工科宅男就指着瞻仰未来新星女神们的天颜续命。
然电影学院的姑娘们众星捧月不过一月光景,就被识破也非各个天姿国色,也有长相颇具喜剧天赋或是带有清冷阴郁的恐怖特质,质量甚至不如各校校花来得平均。
只道荧幕需得各样角色,不是每个人都能演旦角。
不过邻校宅男们还是在论坛里给电影学院评了个校花,沈星落。
这和电影学院论坛上自评的略有出入,本校更受欢迎和认可的校花是丁穆清。
大一刚开学大家羞涩地进行自我介绍,丁穆清介绍她的名字来自诗经《荡之什·烝民》里的那句“吉甫作诵,穆如清风”,穆清就是指清和之气。
她说完含羞带怯地扫了一眼同学们,莞尔一笑后施施然落座。
名字这么有意境,真真大家闺秀。
沈星落上台就简单多了:“大家好,我叫沈星落,星球部落的星落,谢谢大家。”
鞠躬,告退。
沈星落性子冷,也不爱八卦,不爱社交,出了晨功上了大课就窝在宿舍,除了室友都称她高冷女神。
这日日光正盛,美女们避着太阳躲进了阴凉处,女生宿舍的标志性地点湖心亭里围坐了几个长发美女正吃了盐水棒冰八卦。
湖心亭旁C栋302室女生宿舍里两道清亮的女声也正讲着话。
林逸琪手拿腮红刷,轻描淡写地在脸上扫了两下,对沈星落吐槽:“好奇那些某宝有些人卖的面膜看起来就像要毁容,居然还有人为美容去买,也是好笑。”
沈星落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西街口买的豆浆油条,尽管嘴巴撅得老高,还是没能避免口红被蹭了,皱了下眉掏出镜子:“这就是审美和财力,每个人喜好都一样哪儿还有品牌层出不穷乱花迷眼。搁你眼里毁容,人看包装觉着美容不行吗?”
沈星落知道林逸琪是话里带话地讽刺涂琼最近开网店的行为,她不想掺和,中立表态。
林逸琪扫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反正我不能忍受宿舍里到处都是快递盒子和泡沫料角。”
沈星落吃完烧饼低头拍了拍身子上的芝麻,也不看林逸琪,用她一贯的冷清口气:“随你。”
林逸琪看了眼垃圾桶里的的油渣碎屑,撩了下栗色卷发,继续聊着:“你吃的这么油腻,我告儿你,咱班男生去食堂吃麻辣烫都要清水煮不放盐呢,你这吃法就不怕明年找不到戏拍?”
她们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明年下半年大三,电影学院就同意学生们出去接戏了,大家都铆足了劲憋大招呢,好几个同学已经在陆续地与经纪公司进行接触。
302室的另一位室友薛璐接了一个七八番位的古装丫鬟角色,今年暑假即将进组。
林逸琪看沈星落几乎不关心戏的事,心揣她是不是有什么门路所以这么淡定?
“再说吧。”沈星落心里自有安排,但不想多说
林逸琪想起了什么,转头继续问已经在压腿的沈星落:“明天又多了个要找女伴儿的,你还去吗?”
林逸琪不知哪来七拐八拐的门路,给一些商务人士做女伴出席私人酒会、晚会、庆功宴、尾牙等,人不累还风光,结果盘子铺的越来越大,上周竟记错了日子,同一天接了两个活儿,临时推了就是没诚信,赶紧找人救场。
当时宿舍闲着的也就沈星落了,林逸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拜托她帮帮忙,不成想沈星落竟然同意了。
林逸琪颇为意外,本也没打算她真的肯帮,毕竟沈星落一贯不管闲事,没想到是个冷面热心,那之后她便常主动与沈星落示好,接触下来更觉着这姑娘是个不错的人。
沈星落听她提起这茬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不了吧。”
上周酒会,沈星落本以为只是去帮个忙,结果那位徐先生给她准备的竟是低胸贴身短裙,材质又劣质,穿上又暴露,走在街上都不需渔网袜就可以接客了。
她想着既然答应帮忙了就要有职业素养,可徐先生站在身侧用眼神扫了她胸.部无数回,她都忍不住要动手了,抬眼竟看到了熟人,她不想闹事,缩在角落游击战般地躲,忍气吞声地熬完了酒会,去厕所换了衣服把那块破布料甩给徐先生就打车走了。
林逸琪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正想要回绝哪一个,就听沈星落开口问:“林逸琪,上次那位徐先生你以前也陪他参加过活动吗?”
林逸琪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不过他们公司的赵总我陪过一次,他把徐先生介绍给我的。”
“下次你别搭理这个徐先生了。”沈星落收起腿,拿起热水瓶准备去打水。
林逸琪心里咯噔一下,别是上次出了什么问题吧,拦住她问:“徐先生怎么你了?”
“没怎么,就色了点。”
“他动手动脚了?”
“这倒没。”
林逸琪松了口气,拿起水瓶同沈星落一起下楼,边走边道:“这些找女伴的男人都这样,有贼心没贼胆,不然干嘛不带自己老婆,因为糟糠之妻颜值不高带出来没面儿,又没有小三或是漂亮的秘书,只能出钱找女伴应酬充场面,这种人多胆小,做不来出格的事儿。”
沈星落只说:“你自己注意吧。”
表演学院的学生出社会较早,接触的人复杂,接受的事物尺度也大,这沈星落不意外,但没个心理准备突然落到自己头上,也是恶心了一通。
沈星落回到宿舍放下热水瓶就听到自己床上的手机在震动,拿起来一看,熟悉的名字——谢书聿。
她舔了下唇,眼里带着犹豫可下一秒又下决心般地接了起来。
“喂——”谢书聿磁性低沉的的声音传了出来。
“嗯。”
“这么久才接电话?”
沈星落在电波里听到了“吧嗒吧嗒”的声音,他应该在不停地按笔,上下齿柱和弹簧圈不停接触的节奏,昭示了他此刻的心烦,或是慌乱?
沈星落手摸着卡通被面,解释说:“刚去打水了。”
“为什么退学?”谢书聿努力压制的怒火在这句话出口后已有上窜之势,他慢慢呼吸,想调整自己,沈星落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不能逼问。
“没意思就退了。”
他加快语速,明显破功:“学表演就有意思?要不是我在酒会上碰到你,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
沈星落已经从抚摸被面变成了蹂.躏,卡通猫咪的脸已经被攥成了一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想打扰你了。”
“六点你到你宿舍楼下的湖心亭等我。”他像下达命令般说完那句话,烦躁地挂断了电话,把手上的资料送进了碎纸机。
沈星落挂了电话,在宿舍呆坐沉思了很久,原来上周他看见她了啊,看见她穿成那副鬼样子。
他们已经快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再见面她竟是那副狼狈的风尘样。
沈星落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粉底还是慢慢放下了,最后还是素着张脸没画眼线,白的发光的脸只涂了蓝调正红的口红,披着的长发用手稍松动了发根,乌发便丝丝绺绺地垂了下来。
沈星落的气质很特别,在女生们都迫不及待展示清纯或者青春的时候,她却将冷艳的美自成一派,再配上她清冷的声线,妖娆到夜间撞见都会以为遇上了艳鬼,春梦一番。
六点整,沈星落拖沓着步伐下了楼,她有些不想准时到,可在宿舍的分分秒秒也同样难捱。
她索性龟速下楼欣赏夕阳风光,站在楼道口就看见了那辆紫红色玛莎拉蒂,锃光瓦亮地醒目在湖心亭旁,想忽视都难。
来去的男女同学经过都好奇地侧目,毕竟宿舍区能开车进来需要特殊通行证,不过这通行证是校长亲手奉上的话便是另一番论调了。
沈星落低头快步走到他车旁,打开副驾猫了进去。
车外是漫天灿金的夕阳和人来人往的喧闹,车内却是一片黑暗和静谧,沈星落一下不能适应,落座后眨了眨眼才转头看向谢书聿。
四目对视,谢书聿冷看了她一眼没多停留转头就启动了车说:“先去吃饭。”
五月的午后热气未消,谢书聿车内空调打的有些凉,沈星落穿着七分袖白衬衫和热裤在皮质座椅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可察觉地抖了抖,谢书聿余光看见,开口道:“后座有毯子。”
沈星落没拿,只是伸手关了空调打开了窗户,感受窗外暖风拂过脸颊,扬起发丝。
“中式法式日式?”
“日料吧。”沈星落知道他不喜欢日料。
谢书聿听后扯了下嘴角,侧头看她在夕阳晕染下温柔得醉人的面颊,喉结伴着吞咽上下移动了下,“好。”
到达,下车,落座。
新源西里东街黑松白鹿日料店里,沈星落翻看着菜单,问:“还是只吃沙拉吗?”
谢书聿“嗯”了一声。
沈星落点完合上了菜单,就听谢书聿问道:“电影学院怎么样?”
“电影学院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们公司每年不是都要去选人的吗?”
“为什么退学?”这个问题谢书聿电话里问过了,可是他觉得沈星落没有说实话。
沈星落看他卷起的衬衫的动作,注意到他无名指新添的那枚戒指,心沉了沉说:“学计算机没意思,一辈子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做明星好像来钱快一些,你说呢?”
谢书聿皱眉:“你需要钱?”
“谁不需要钱,就算你富的流油不也要每天上班挣钱?”
“需要钱你可以跟我说,做演员太辛苦而且这行太复杂,不适合你。”
上菜了,可是沈星落无心动筷。
她说:“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如果说18周岁以前你是看我可怜帮助我,那现在没必要了”,她终是按耐不了那股胸闷,“你也不合适再给我钱了,毕竟你已经订婚了。”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用目光扫了扫他的那枚订婚戒指,看到他脸色一变。
谢书聿抿了口麦茶,用右手转动了下戒指,恢复神色慢条斯理道:“落落,这个圈子不适合你,回B大好好读书。”
“我不回,我不想拿死工资坐办公室,敲一辈子代码,我就想做演员做明星。”
谢书聿看她铁了心的模样,冷笑道:“那你就做好以后碰到的,都是那晚那男的准备吧,甚至更过分的都有,这圈子兜兜绕绕的事儿只有你不知道不敢想的,就没有没发生过的。”
他那天看到她满脸羞耻不忿地站在那个男人身边,明显是不乐意,他上前去的时候发现被她溜了,怎么也找不到人。后来调查一番才知道她已从B大退学重新高考去了电影学院,还接这种活。他明明一直有打生活费在账上,又是一查才知道,她退学后就没有动过这笔钱。
这不意外,从知道他要订婚后开始,沈星落下了狠心说了狠话要划清和他的界限。
沈星落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谢书聿也只吃了几口沙拉,这是两人一年半以来的第一次见面,不仅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吃了他们有史以来最不愉快的一顿饭。
他们两个以前虽然都是臭脾气却总能和睦相处,也许以前的小心翼翼才不正常吧,现在才是他们的身份应该有的不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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