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聿12月中旬下达调派,把徐秘书从Y市调回来,去年徐秘书不甘在后勤,主动申请去了Y市。
2013年的最后一天,徐栋梁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他有些胆怯,当年这位总裁把他放逐的时候毫不留情,再加上谢杨静需要静养,他联系不上,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退居二线。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调他回来,踌躇地在门口揣摩,难道让他回来?
谢书聿让他进来,扔了份文件给他,是秦秘书和谢书聿靠记忆整理的一份事故报告。
果然,徐栋梁面色骤然一变。
谢书聿冷哼一声:“说吧,当年我爸那事儿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伪造一份报告?”
徐栋梁双腿发抖,扶着椅背,下半身找到支撑,缓缓滑入座。
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自认这事处理的也不错,怎么会突然有人问起,只有谢书聿知道吗?还是被别人发现捅到谢书聿这里威胁他?
“小谢总……我……”
谢书聿看到他的反应心跌落谷底,自己父亲的死另有隐情?他的秘书居然妄图瞒天过海,他凛声道:“别说有的没的,你组织语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行了。”
徐栋梁喘息着平复,缓了会抖着道出,从谢杨静打电话那一刻问他怎么办开始到谢杨静自杀出国之间的事。
“我妈?”这次轮到谢书聿站不稳了,秦秘书也惊讶,但还是有眼色地扶住谢书聿,协助他坐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
徐栋梁点头。
谢书聿扶着额,阿胶均是冷汗,厉声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徐栋梁被骤然一吼,心里慌,抖着声音说:“她说她冲动了,没想过会死人,还是一死就两个……”
谢书聿要徐栋梁继续保守秘密到死,让秦秘书给他取点钱继续安排在后勤,不允许他离开S市。
谢书聿在18层办公室坐到天黑,知道秦唐波进来送晚饭。
“谢总,吃饭吧,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人查过这件事,徐秘书他说要不是你提他都快忘了。”秦秘书把饭盒和菜盒给他打开,筷子摆好。
谢书聿茫然睁着眼,轻轻摇着头,他的母亲等于杀了他的父亲和沈星落的母亲,这让他怎么能有心思吃饭,他现在又痛苦又茫然又震惊。
秦唐波看了眼时间,说:“落落要唱歌了,第六个上场的。”说着他便打开电视,也只能靠沈星落出卖色相来把谢书聿暂时拉出这件事。
办公室电视打开那一刹那便甩脱死般静谧,融入欢歌笑语,主持人声情并茂串着词,介绍沈星落出场。
谢书聿听到沈星落名字抬眼看向电视,面上仍是眉宇紧蹙,但注意力已经转移。
沈星落穿着绛红亮片吊带裙踩着10厘米水晶鞋施施然出场,她的头发已长至肩部,发丝被冷风吹起在后颈部飘动,漂亮的肩线与锁骨描绘出少女的纤瘦与美好,她没有带任何耳部颈部装饰,清爽得让人只能那个把目光停留在柔白的肌肤上。
红衣与雪肌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直视着镜头的眼睛像是要穿过屏幕与你对视,杏仁眼眼尾画着淡红的眼影,弯起时格外魅惑。
她启着朱唇唱着——
……
全年度有几多首歌给天天的播
给你最愉快的消磨
流行是一首窝心的歌突然间说过就过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
我看着你离座
真高兴给你爱护过根本你不欠我什么
曾经拥有的春季曾经走过的谷底
……
谢书聿看着一首歌毕,镜头切回现场,眼神便黯淡下来。
秦唐波淡笑着说:“落落唱歌还挺好听的,本来以为她做明星应该不适合,现在看来很有星相,天生吃这碗饭。”
谢书聿眼皮耷拉着,低沉地说:“落落应该知道她妈妈怎么死的了。”
秦秘书微怔,“她知道是车祸还是……”
“她应该被巫漾告知了。”所以她会退学,所以她在之前死活不肯跟他在一起,那一阵他特别纳闷,那个臭脾气从来都不会如此忤逆,竟会这般叛逆了。想来她不过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只能竖起身上所有的刺跟他反着来。
“那她现在……,有要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
也许是心软了?决定跟他一起好好生活?还是有别的打算?
谢书聿真的不知道,他看不懂这个女孩了。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18层外的B市是一片霓虹绚烂与热闹喧嚣,18层的办公室,白炽灯映得两个人影格外清冷。
世事无解时,待时间来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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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落回到酒店洗漱完后,拿起手机,谢书聿没有发来消息,同学们都陆续发来祝福短信,她看了眼,锁上屏,那一夜她睡得很差。
梦里邢佳慧一直哭着嘶吼着:“落落救我!落落救我!”
沈星落哭着叫妈妈,却发现妈妈面目模糊,融在一片白茫茫里寻不到真身。
她们睡的是标间,许开乐被沈星落哭的声音吵醒。
她看见沈星落躺着四肢微动地似是在挣扎,面上皆是哭得凌乱的泪痕,嘴里胡乱念着什么,她把沈星落摇醒,拍拍她的脸让她回神。
沈星落醒来才发现身上湿得像溺水般,许开乐给她递了杯水:“是不是这两天有事盛典又是跨年太累了?”
沈星落脑子里还在回忆那个梦,无意识地点点头。
许开乐拉开窗帘说:“刚刚谢总发消息来说他在酒店楼下了,他赶了早班飞机来的,让他上来吗?”
沈星落又点点头。
邢佳慧去世后她偶尔会想起妈妈,但是从来没有梦到过妈妈,离开S市后也没有巨大情绪起伏地为妈妈哭泣过。
这个梦是压力后意外衍生,还是邢佳慧给她托梦要告诉她什么?
她还半坐着没缓过神,谢书聿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呢大衣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她面前,柔声说:“许开乐说你做噩梦了?”
他冰凉的手抚上她泪痕斑驳的脸,“太累了?”
沈星落一贯好眠,睡觉也安安静静。刚刚许开乐说她梦里不停地哭还在挣扎,他有些担忧,一进来看到她两眼失神,衬得整个人在棉白睡衣里渺小无助,惹人心疼。
沈星落倾身扑进他怀里,感受外套上的寒意和骤然进入温暖后冷意与暖意幻成的的蒸汽水珠,她在他怀里低低道:“我想妈妈了。”
谢书聿吞咽了一下,搂紧了她,“那我们今天去拜祭她?”
沈星落点头。
S市某墓园,沈星落捧着一束白玫瑰放在了邢佳慧的碑前,碑上的照片是她25岁的时候拍的,大杏眼笑得眼角弯起,酒窝若现,她总遗憾沈星落没有酒窝,不然就算她不爱笑也可以显得可爱一点。
“谢书聿我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我去B市后很少想起我妈妈。”沈星落眼睛看着妈妈的照片,白嫩的指头扶上碑文,她避目不想看清碑文,烫金的几个字刻在上面格外刺眼。
“当时你还小。”
“14岁不小了,我妈妈走的时候我只是在想我要怎么办,怎么活,所以得到好的生活后就把应该有的缅怀都抛在了脑后。”
“你要学习你要生活,人不可能永远在回忆里思念死去的人。”谢书聿知道她只是在自责,在邢佳慧死后她哭得那么惨她忘了,她在怪自己,她在找机会谴责自己。
“我真的很坏吧。”她听不进谢书聿的话,她觉得她昨晚的犹豫就是对妈妈的背叛,她昨晚竟然犹豫还要不要做巫漾说的事情了。
妈妈,我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自己的感情把你死去的真相埋在黄土里,我不配为人女。
那些电视剧里,她所鄙视的女主角,不忍心伤害是爱人也是仇人的男主,哭哭啼啼好几集,折腾了一堆配角为她鞍前马后,犹犹豫豫也下不了手的那个人,现下是她自己。
谢书聿心痛如刀割,如是不知真相,他大概可以抱着她安慰她,可是两人都各自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没办法坦诚,陷在彼此的愧疚里无法自拔。
2014年第一天的天气很晴朗,阳光融着刺骨的风吹起他们的衣角与发丝,一个黑衣男子站着痴痴的看着身前半蹲着的白风衣女孩,两人一站一蹲像是定格般,把自己嵌入这片悲凛的墓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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