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落回到酒店，止痛药药劲一过又是一阵剧痛，她抱紧了被子，打电话给许开乐。
许开乐喂她吃完止痛药不敢离开了，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看她睡。
沈星落在想，这是不是提前的报应？
次日吃午饭的时候，柏豪打电话了，声音哑哑的，他说今年这个年过的很艰难，家里没有了长辈，大伯也住院了，外公和黎梦梵去世，年夜饭大家竟围坐在一起哭。
沈星落轻问：“你表姐是什么意外？”
谢书聿没有说，她没有问，可年纪轻轻，实在不敢想象，她那么飒的一个人，能是什么让她失去生命？
“吸毒过量，脑神经麻痹。”
她闻言想到了席一君，拍聚光塔时，沈星落要演一个吸毒过量的人，因为来不及减肥，而那场戏只需要1分钟的镜头，便让替身演身体的瘦削，沈星落靠特效瘦妆完成面部拍摄。
席一君给她详细的表演和讲解了吸毒的人的表现。
她也吸了吗？
沈星落赶紧摇摇头，又不是知道吸毒表现的都吸过毒。
柏豪躺在床上，无望地看着天花板，“落落，要不我来BL散心陪你吧。”
“……”
柏豪次日下午就到了，说到做到，风风火火。
谢书聿知道他到BL，还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好好照顾沈星落，他已经从许开乐那里知道沈星落腹痛了三天，吃了一板止痛药了。
可他忙得转不开身，公关团队都就绪了，只等直播。
全国人民都期待的直播，沈星落却无比期待它永久延期，罗岩摩拳擦掌地等她拿奖，她却希望自己名落孙山。
柏豪拉着她去逛菩提树大街，一边走一边给她解说他事先做的攻略，有模有样像个导游。
谢书聿电话又来了，他回到了国内，每天都会打两个电话。
等她打完电话，柏豪就不爽，“他对你的占有欲也未免太强了吧，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啊，猴年马月的事情都要拿出来问清楚。”
她袒护：“什么猴年马月，他只是在问我肚子痛不痛了。”
沈星落倒是很珍惜最近的电话。
两旁的行道树一字排开，守护这座饱经风霜和炮火轰鸣的城市，柏豪站在树下等沈星落给他拍完照，吐槽说：“谢书聿连你在B大退学的事儿都要问，拜托你电影学院都毕业了好吗，难道现在让你回去上学吗？”
沈星落警觉：“他什么时候问你的？”
这事儿谢书聿已经很久没提了。
柏豪把刚拍的那张作为微信头像，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的他特别帅。
“就上个月我外公去世那天在万豪啊。”
上个月？
他是无意识问的吗？
沈星落今天一天没腹痛，此刻又痛了起来，她抓住桥上的石栏，慢慢地滑坐，柏豪赶忙抱住她，打车送她回酒店，他们没带止痛药。
沈星落没想到生理痛竟能维持五天。
路上巫漾打电话来，沈星落下意识地不想接，她很恐惧巫漾，她像个催命鬼，不停地提醒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可她已经不愿意做了。
她低泣起来，颤抖着把头埋进柏豪怀里，司机一脸好奇地回头看他们。
柏豪轻拍她的背，以为她疼哭了。
“落落，要不我们去医院吧，不然后天的颁奖怎么办？”
沈星落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太紧张了，除了许开乐陪她的那天晚上，从美国到BL，她没有一天不在噩梦，体重掉了六斤，许开乐以为她为了穿礼服在减肥。
赶到酒店，无论沈星落怎么拒绝，柏豪都强行将她公主抱。
回到房间，许开乐开门一愣，赶紧让路。
柏豪把她放在床上后，许开乐赶紧把止痛药和温水递上。
“落落，刚刚谢总打电话来，让我去酒店厨房自己煮点东西给你吃，我就说你肚子痛可能吃不下，他立刻发火了，问怎么肚子痛还没好，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去医院，”许开乐可怜巴巴地皱着眼睛，“你要不打个电话给他？”
柏豪“嗤”了一声，“这么关心自己怎么不亲自来？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还是赚钱比较重要吧。”
沈星落淡笑，没理他小孩子气话，把额角的汗蹭在了床单上，晚上还有一场采访和红毯要走，等工作完了再打吧。
等到得空再拿出手机，巫漾发了两大段话，都是让她若是拿了奖要讲的，这两天她已经发了好几次类似的，精修一遍又一遍，沈星落背了第一稿，背完就颤抖个不停。
她只能安慰自己不一定得奖的，不一定得奖的。
可最近外媒很看好她，中国女演员这么年轻就在国际上有如此知名度，她首屈一指。
对她的报道铺天盖地，可奈何她本人实在低调，社交网络上只有网友和她的合影，私人信息保密的很好。
每次一有表扬过来她就腹部痉挛，沈星落心想还是骂我吧，骂我我舒服点，骂我我会好过一点。
沈星落看着巫漾精心编辑的消息以及最后一句，“空了打电话给我，24小时oncall。”
她吞了颗止痛药，捂住被子不想去理，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她没起得来，被罗岩急促的声音催醒，她人许开乐扶她去洗漱，给她套衣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和田蜜站在一起了。
她从电梯的黄铜门中看着沈星落，关心道：“还痛吗？”
沈星落摇摇头，只是没吃早饭有些饿了。
小徐每天忙前忙后，今天终于得空让沈星落试明天的礼服，因为沈星落瘦了，所以又拿去改了，争取穿出最好的红毯效果。
沈星落看着洁白如婚纱的丝绸礼服，走进试衣间轻轻换上，因为材质柔软，每次穿都非常小心，生怕弄出皱褶。
小徐看着眼前自己家的明星，吊带丝绸礼服一片式包裹住她的曲线，微微地贴住她的肌肤，明明哪里都没露，却把曲线描绘，勾引众人。
男女通杀，片甲不留。
沈星落看了眼镜子，垂眸咬唇，她心里难受。
许开乐赶紧拍下照片穿给谢书聿。
谢书聿看着完美的身材，赏心悦目，可她垂眼的表情和肩膀的缩起状，似是不开心。
秦秘书这几天如临大敌，忙完了来汇报时说了一句“落落，到底是养不熟啊。”
他看着谢书聿这么多年不求回报的付出，掏心掏肺掏时间掏金钱，末了他还要送她一个报复的机会，实在是没的说了。
谢书聿想，她最近身体这么不舒服，现在看起来又这么不开心，怎么会是养不熟呢，分明是养熟了舍不得跑，在左右互搏自我折磨。
沈星落把礼服换下，躲到厕所里抽了支烟，又往嘴里喷了两下口腔清新剂。
接着又是任人摆布的一天，李少白和她一起拍照的时候说：“沈星落，你这几天很不在状态是不是肚子真的很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整个国内来的剧组都知道她不舒服，那是不是可以把明晚当做她失心疯了。
拍摄一结束，她对上李少白关切的眼神，那眼神好像谢书聿，她受不了了，不知觉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李少白惊讶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又模糊开来。
许开乐拿了外套过来，看她哭了赶忙掏口袋：“又痛了是不是，来来来，我们吃药。”
沈星落轻轻糊了一把脸，摇头，穿上外套准备回酒店。
李少白关切的额声音还在身后，她没有回答，她怕看到相似的眼睛，她害怕。
谢书聿看着许开乐发的消息，说下午沈星落因为压力太大拍摄结束就哭了，他心疼不已，她这是在受什么罪，他很想告诉她，你想做的就去做，我都能兜住。
可他没法说。
他打了通电话，沈星落此时刚吃完难吃的干粮，站在落地窗前消食，街灯初上，外国的夜景不如国内热闹，没有熙熙攘攘的人，和密密麻麻的灯牌和楼宇，建筑多矮和旧，是历史古朴的厚重感。
她看着远处的BL电影宫，小小的金点，还是田蜜告诉她，那个点是他们去宣传的那个金碧辉煌的电影皇宫，远远看过去那么不起眼。
谢书聿疲惫的声音带着哑哑的颗粒质感，穿过电磁波传来，格外诱人：“BL好玩吗？”
“不好玩。”你不在的地方都不好玩。
“想我了？”
沈星落扑簌一滴泪就下来了，想，特别想，她现在想要放下手上的一切飞奔过去，她终于懂谢书聿在婚礼那晚多么迫切需要她了，可她居然那么狠心，“谢书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要提前坦白了吗？
“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却没法报答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对你却这么刻薄，你结婚那晚需要我，我还忸怩着不理你。”
“还有吗？”
“还有，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14岁帮我，在18岁爱我，还在23岁跟我求婚。”
谢书聿低低地笑了，胸腔的震动让他心都跟着无比满足，还想听甜言蜜语的他继续问： “还有吗？”
“还有什么啊，还有谢谢你后来尊重我，谢谢你假装尊重我还让许开乐监视我？还有……”
“打住打住！”怎么说着说着就偏了，他要听好话，而不是质问和不快，“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吗？比如……爱我之类的……”
沈星落忍住鼻酸，郑重道：“谢书聿，我爱你，我想给你生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好！等你回来，我们就生孩子。”他想都没想过这事儿，每次都谨慎地做好措施，在他眼里，沈星落还是个孩子。
他笑得无比大声，沈星落心里的酸楚涌起，过了明天，你还会要我吗？
她无意识地手指捏到发白，道：“谢书聿，谢谢你。”
谢书聿走到18层的窗前，对面万豪酒店楼下车来车往，看着日光洒在玻璃又反射过来，穿过厚厚的防爆玻璃，留下暖暖的温度。
“落落，是不是因为明天拿了奖，不能在获奖感言里感谢我，所以这个时候对我说了那么多谢谢。”
谢书聿说完眼里都是苦涩。
他的落落明日要飞出他的掌心，他要给她尊重，可又怕明日她的举动会带来伤害，一个华人女演员站在那样的领奖台，说出那样的感言，除了得到案件的再重视，星路毁了也是必然的，这种自毁式复仇只有巫漾才会想出来，而她却愿意这么做。
他要成全，可……
沈星落想到明天，整个人都揪了起来，无意识地蹲了下来，眼里蓄满了泪，她好累，她多么希望明天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她只需要静静地微笑鼓掌，做一个穿着婚纱的瓷娃娃。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如果没有巫漾，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嗯。”对不起。
两人拿着电话，隔着万里的距离和几小时的时差，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
他们眼里都含着泪光抿唇忍哭，可是话筒里音色正常，谁不会演戏？
在面对了非装不可的时候，谁都是演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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