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繁星满缀。
此时的大汉太史令还是司马谈,司马迁的父亲。
司马迁如今正畅游天下,行万里路,不在长安。
他家学渊源,幼时就有神童之称,又先后拜师孔安国和董仲舒两位饱学之士。
司马迁和白羽,有数年同门学艺的情分。
所以白羽来长安,就借住在太史令府上。
书房里,司马谈坐在主位,下首便是白羽。
司马谈生的细眉长目,额头宽广,鼻梁和嘴唇有些瘦削,身形比常人略高,穿一袭褐黄色的汉服。
听见白羽说兵府简被霍去病拿走了,司马谈沉默了好一会。
他浸淫官场多年,老成持重:“此事需好好想想,那霍去病背靠卫氏,又得陛下信重。”
白羽道:“依太史令所见,当如何?”
“先将消息传回夫子那里,也可直接上奏陛下,东西本是要承给陛下,由陛下从霍去病手里讨回来,也一样。”
白羽叹了口气,原是想压一压那霍去病的气焰,想不到偷鸡不着,把米给丢了。
“你刚才说,兵府简的气息和霍去病相接,简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正是。”
提起霍去病在兵府简上留名,到此刻白羽仍有一丝惊色:
“按师尊的意思,想登上兵府简的兵家,必是不世出的名将,兵家大贤。
那霍去病尚未带兵打过仗,就算有些天赋,也万不该登上兵府简。
太出人意料了。”
司马谈肃然道:“你不在长安,不知霍去病其人。”
白羽俊逸的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太史令的意思,是霍去病真有不世名将的资格?”
“我掌记年记史等事,记录陛下起居也是职责的一部分,所以知道些旁人不知之事。霍去病幼时便天资纵横,故能得陛下看重,其余……多谈无益。”
司马谈道:“你可有办法能与董夫子联系?”
“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草船飞鹤之术,不需一日即可将消息传给师尊。”
白羽说:“还有一种方法,是用来应急的,可千里传信。但此方法颇珍贵,用过一次就要消耗师尊亲手灌注的信简。”
“你现在就给董夫子传信,看夫子如何回复?”司马谈断然道。
白羽有些犹豫,董仲舒让他办事,他把东西丢了,本想自行把东西讨回来再说。
但转念想想,兵府简是师尊亲自祭炼,此刻董仲舒必是已经知道出了变故,终究瞒不住。
白羽取出一枚经过董仲舒亲自灌注气息的简片,凝神将今日发生的情况,写在了竹简上。
千里外,董仲舒取出同一种竹简,眼神微眯的看着上面的字迹:
“霍去病!不战而登上兵府简……”
董仲舒略事沉吟:“这种情况,只能是其兵家天赋额外出众……
那兵简内存放的一股兵气因他而沸腾,平白被他得了宗好处。”
霍去病……
董仲舒写下回复:“此事你不必再管,为师会手书一封,送入长安。”
————
书房里灯光氤氲。
霍去病在研究新出现的无中生有神通,还有兵府简。
“这门兵策神通,用在个人身上相当于随身百宝囊。”
催动无中生有,霍去病识海里的简片便释放出一股力量,与虚空交融,可以将物品放入一个固定范围内的‘神通口袋’。
但当前还放不了太多东西,无法用来当成搬兵的战计,只能当存放随身之物的兵袋。
霍去病尝试了几次,简直方便到极点,跟变戏法似的。
他旋即将注意力落在兵府简上。
兵简徐徐展开,兵圣孙武,兵祖吕尚,几位兵道大家的名讳,各自占据了一枚简片,隐隐有一股气机,浩荡厚重,还有种千军万马喊杀般让人神魂摇曳,兵锋凛冽的波动。
霍去病将意识送入兵简,自身所修的一股力量也和兵简相合,顿时如溪河汇流,变得茁壮雄浑。
神魂层面,他仿佛看见那一枚枚竹简上,浮光掠影般闪现出孙武,吕尚等人的生平,看见了他们对兵道的理解、认知。
兵府简光芒大作,自行悬空,熠熠生辉。
某种程度上,霍去病借助兵府简,与其中历代的兵家气息互通,相当于是董仲舒以十数年心血,用每日抄录剥离出来的兵家精义,在给他进行加持,对兵家修行的好处之大,难以想象。
长夜转瞬,来到了次日清晨。
霍去病口鼻间吁出一口气。
那气机凝而不散,居然绕着他的身体飞旋如剑,盘绕数周后,气机聚散,又化出一头披甲的猛虎,在他身畔无声咆哮。
随着霍去病吸气,猛虎之气散开,重新被他吞入口鼻间消失。
这一晚的修行,让他体内的兵家气息如同有了灵性,猛虎般锋锐。
而此刻,随着霍去病的吞吐。
他意识里那条腾蛇也出现变化。
整个腾蛇身上的鳞甲开阖,一枚枚阴符咒文闪烁。
这些咒文时而随腾蛇的鳞片脱落,融入霍去病周身的窍穴,皮肤之中。
他在吐纳气息时,身上像是多出了一层阴符兵甲,明灭闪烁。
这兵甲,将大幅度增加他的防御和战斗力。
而和兵府简相合修行,最大的变化来自古井和记载着本经阴符七术的简片。
记载着实意法腾蛇的简片上,那条腾蛇竟来到了井口边缘,对着井口做出抽吸摄取的动作,似乎要从井内捞取某些东西。
随着腾蛇的抽吸动作,井内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息,被它吞入。
腾蛇的眉心出现了一個椭圆形的烙印,像水滴,又像是一种气机凝结的丹气。
此刻这丹气还非常弱,近乎不可见,却因为腾蛇对古井的摄取,以极缓慢的速度变得明显起来。
“得到兵府简的气息助力,显然提前引发了古井的变化,若是自己修行,也不知要耗时多久。”
霍去病一边思忖,一边结束修行,起身往房外走去:我体内的力量,短短时间已经稳定了兵九境的力量,正在接近天人层次的壁垒。
大猫也打了个猫懒,懒洋洋地从房梁上跳下来,和霍去病一起出门。
“你别乱跑,一会儿带伱出去一趟。”霍去病叮嘱大猫。
他走出房门,熊三听到动静,遂用木盆端来热水。
熊三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督大猫进行洗漱。
大猫也有一个小木盆,里边放着清澈的井水。
熊三用一块粗布,将大猫的爪子包起来,让它自己擦脸。
大猫满脸大冤种的模样,显然不太乐意,用包着爪子的粗布抹了抹脸,然后不情不愿的张开嘴,熊三用一支马鬃做的小刷子,沾着细盐,帮大猫清理牙齿。
一个不愿意伺候,一个不愿意被伺候,一人一猫大早闹别扭是常态。
“刘相说他今日还要来找公子寻乐子。”
熊三向来直呼刘相这位中山王之子的名字,刘相也不以为忤,他小时候被熊三当面抽过一次,童年阴影很深,一直对霍去病的这位女婢抱着惹不起的态度。
“他们昨晚几时走的?”
“亥时初。”
霍去病和大猫吃过东西,准备出府,却在府外遇上了卓怀的车架:“霍侍中。”
霍去病循声看去:“你在府外等了一晚上?”
卓怀尴尬的笑了笑,得罪刘迁,在他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大意。
“你的事,我已经做了安排,你只要注意卓氏下辖的产业,有变故及时来告诉我就好。”
霍去病交代了一句,便带着大猫再次入宫。
今日舅父要离开长安,去整备兵马,连刘彻也要出宫,亲自为兵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