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阳光明媚。
平原上却是风云变化,天色迅速变得晦暗。
刘清,白南妤,卓青珂,分别从车驾上下来。
董仲舒,公孙弘也从马背上翻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蚩尤身上。
他头顶弯曲的巨角上,泛起暗红的纹理烙印,头颅上仰,像是在无声咆哮。
霍去病的神府也随之显现。
那神府入口后方的青铜壁上,一缕缕气息脱落,化为虚幻不清的九黎部众。
他们簇拥在蚩尤身后。
而眼前的天地阴风大作,隐约还有一种喊杀声传出。
神府正和周边天地交融。
那些九黎部众的举止颇为古怪,他们将双腿岔开,双手如同托举日月般上举,身体先是右倾,左脚抬起,而后落地。
如是三次。
然后换成身体左倾,右脚踏地,反反复复。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响起,起初若有若无,但很快就变得明显起来。
九黎部众的身形模糊,勉强能看出他们像是在跳一种古老的舞蹈,又像是一种先民特有的祭祀方式。
他们的行为和天地交感,仿佛有天地的烙印被牵动,投映呈现,与他们重合。
在他们的族群前方,有几个九黎先民的身形,正从模糊而变得清晰。
其中一人身形矮小,头顶戴着羽毛编制的头饰的人,赤着上身,迈步出列,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面前有一件器物在缓缓呈现,像是一尊大鼎,不过依然很模糊。
“他在干什么?”
董夫子观察道:“春秋时期传下来的一些古籍上,有九黎部落的稍许记载,说他们能通过祭祀,为部落祈福。
他们的祭祀过程,能还原出失落的天地九音,也就是催发天地间最古老的九种声音,给部落增持气运。
眼前这番景象,可能就是在举行这种古老的祭祀礼。
要是能听懂这祭祀在说什么就好了,可以破解上古九黎部的祭祀之秘。”
董仲舒是儒家大佬,对各种各样的学问,都颇感兴趣。
公孙弘亦是脸色凝重:“我见过一部古卷,也阐述过九黎部落的祭祀过程,你说的东西我或许知道些。”
董仲舒目光微亮:“竟有古卷阐述过九黎部落的祭祀,说的是什么?”
公孙弘指了指面前变化的天地异象,和九黎部落前方头戴羽冠的那个祭司:
“上古时期的部落祭司,被称为大巫祝!”
董仲舒嗯了一声:“这个我知道。”
公孙弘:“九黎部落的大巫祝是在吟诵咒言,祭祀上苍,以增加部落的气运,福泽。
他说他们九黎部落的勇士,是三千部落中最善战的部族,他们无所畏惧,战无不胜。”
公孙弘瞩目面前的画面,做侧耳倾听状,像是能从天地间聆听到那大巫祝祈祷祭祀的内容。
“那祭司还说:他们的部族永不服输。”
“这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战胜九黎人,就算是仙魔也不能让他们低头!”
董仲舒大感敬佩:“公孙弘你学识之渊博,当真出人意料,居然还懂得上古部落的祭祀密语,能聆听天地之音。”
公孙弘微微颔首:“上古部落相关的祭祀学问,你不如我。”
董仲舒坦然道:“伱懂得上古祭祀语言,这方面的学问,我自然甘拜下风。
不知你是从哪学的上古祭祀之语,如何能听懂天地异象中的声音?”
公孙弘手指前方平原上的古老祭祀过程:“你看那大巫祝在干什么?”
能看见的天地异象中,那巫祝面前出现了一尊大鼎。
鼎壁旋动,其内盛着黄河之水。
而水里倒映出星辰,乃至神州的山河地理。
董仲舒观察了好一会,猜测道:“这情景,像是在借助鼎器,和天地互感沟通?”
公孙弘笑道:“说的好,你这不也会根据见到的情景,解读其中的意思吗?”
董仲舒愣了下,看看公孙弘,又看看不远处的异象:“你刚才说那些,是照着见到的情景编的?你根本不懂上古祭祀语言?”
公孙弘乐不可支:“你个老货蠢得厉害,上古祭祀语言,失传千年,我哪知道?
随口编上几句,你就信以为真,咱们几人之中,数你最蠢。
哈哈哈,你看大司马,全程忍笑,只有你上当信以为真。”
董仲舒如遭雷击,瞄了眼霍去病,见其嘴角上扬,显然早就看破了公孙弘的把戏。
一边的刘清也强忍笑意。
白南妤不知什么时候摸出青铜面具戴在脸上,看不见表情。
卓青珂用细嫩的小手掩着下巴和唇角,显然也在笑。
董仲舒恼羞成怒:“你这老家伙真是阴损,又是看过古籍,又是侧耳倾听,跟真事一样。”
公孙弘笑的愈发厉害:“我当初在大和岛上,听个鬼子国的国主叽哩哇啦的说了一段话,大司马也是一本正经的跟我解释。
我当时和你一样,信以为真。
后来才知被骗,这些日子就寻思着找人骗回来。”
董仲舒怒道:“既然是大司马骗你,你从他身上骗回来才对,为何转过来骗我?”
公孙弘解释:“我倒是想骗他,但他不上当,只能找个蠢的来骗。”
董仲舒单手扶额:“公孙弘,你等着,我早晚也骗你一遭。”
霍去病接道:“老丞相说的也不都是假的,有一句没错,就是九黎先民永不服输,便是仙魔也不能让他们低头。
他们在做的是不敬天地的祭礼!”
这时,眼前异象生变。
那显现的画面里,九黎先民最后叩拜的是站在他们最前方,擎天柱地的蚩尤!
而蚩尤足下,首次出现了一座交织着黑色纹路的巨大阵列。
那阵列往前方的平原上铺开,和天地交融。
斗转星移!
周边天地宛若逆流回到了上古,一座古战场陡然变得清晰。
战场上,两军厮杀。
那是九黎部和轩辕部对垒的涿鹿之战,无数部落战士在这里交锋。
地面染血,尸骸累积。
其中有一个身高巨丈,魁梧无比的将领。
他周身肌肉贲凸,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身上浮现出力量的图腾,有数名轩辕部落的将领围攻他,却被他抓住一人,发力撕得粉碎。
他的力量轰击在大地上,地面崩裂,战场沉陷。
然而最终这名九黎将领,被冷箭和天上坠落如流星的火焰击中。
他全身都被点燃,发出叱咤天地的怒吼,带着满身火焰在地面上奔跑,跳入了一条大河当中。
大河的河水,被他身上的火焰,焚烧蒸发,河流几乎干涸。
当他从河流里登岸,全身的血肉被焚烧殆尽,只剩骨骼。
他在死前发出充满不甘的咆哮,拔起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聚土成坟,葬于天地之间。
古战场的画面消逝。
蚩尤却是一步迈出,来到了画面中显现,位于涿鹿战场不远的那座山峦下。
这一刻,天上风云变化,雷电激荡。
那山峦被天雷破开,山下露出一具巨人般的骸骨。
骸骨上遍体星辉流转,犹如天然生长的一种阵列,让其千年不朽。
蚩尤的双角,有红色的纹理烙印脱落,融入那遗骨。
骨架上的星辉,若血脉般交织流转,光芒从微弱逐渐鼎盛。
骨架忽然化为一缕缕星光般的气机,涌入神府,然后在神府内重塑。
此时,神府内宛若天地初开,气机沸腾,化出一杆九黎部落的大纛。
旗帜一摇,将骸骨卷入,一员将领旋即从旗帜里奔跑而出,好似千年后的重生。
他的形体如山,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奔跑时神府震动,像是奏响了古老的战鼓。
神府反馈回来的力量,让蚩尤也在发生变化。
他的身形变得耸入云端,黑气普天。
霍去病深吸了口气,感觉到神府的变化,心忖祖龙这条龙能处,下次去还得再问问蚩尤麾下部众的其他遗骸在哪。
刚才这个似乎是传说中星神夸父的遗骨,还有个刑天也是上古传说的魔神!
他的遗骸,祖龙知不知道去向?
还有蚩尤自己的尸身,存不存在?
下次见到那条陕地腔的祖龙,得想个办法,多薅羊毛。
与此同时,霍去病的军阵,也在和蚩尤释放的黑色阵纹交融。
……
大和岛上,傍晚。
服部之男单手握着斜插在腰间的刀柄,身着横纹状的藤甲,走进了一座大殿。
半年前,汉军攻上大和岛时,消失的大和之王明日天智,跪坐在殿内。
他在一段时间前,重新出现在大和岛上。
服部之男现在是岛国第一大将,明日天智以下的二把手。
他总感觉此次回归的明日天智,有哪里不对。
而眼前的情景,似乎揭开了明日天智异常的原因。
服部之男进来时,明日天智正毕恭毕敬的对殿内主位的方向,进行以额触地的大礼叩拜。
那里坐着一个穿红色袍服的女子。
奇怪的是,那女子明明坐在殿内,服部之男却看不清其具体面容,只感觉对方气息强大,目光森寒,嘴唇红的像是在滴血。
还有就是她的身形非常高大,比普通男子还高,坐在那极具压迫力。
最诡异的是窗外夕阳的光线落进来,居然穿透了那女子的身形,她连影子都没有。
“还不跪下,这是我们新的领袖。”明日天智回头看向服部之男。
服部之男给那女子执礼,然后在侧席入座。
那女子明明坐在主位,给服部之男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投影,隔空投射了过来。
服部之男不动声色道:“我该怎么称呼。”
“和我一样,称她为王。”明日天智道。
“岛上目前有多少人受孕?”女子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摩擦感,生硬冷漠。
“七千余人。”明日天智回应。
红衣女子道:“太少了。”
明日天智主动请缨:“我愿带人再去汉土劫掠人口。”
那女子说:“汉人的统帅霍去病已回到长安,你现在去东部沿海,很可能落入他的布置算计,与其遭遇。”
明日天智冷声道:“获得了王赐予的力量,我倒是希望他能出现。”
红衣女子:“他的力量已达到半圣层次,你不是他的对手。”
“关于如何从汉地获得人口,我另有安排。你们听从命令行事。”
不久之后,服部之男率先告退。
他出了大殿,回到自己的居处,给意识彼端的霍去病传递了个消息:
“我见到一个被称为王的女人,还有明日天智,但他可能已经不是原本的明日天智,成了被控制的傀儡。”
彼端的霍去病,在天色黑下来后,刚回到长安。
他本准备推动刚获得九黎将领遗骨融入的神府,让其继续进化扩张。
刘清要是不说,他几乎忘了七月末是自己的生日。
公主殿下给他备了件特殊的礼物,还悄默默的叮嘱,一年只有这一次。
霍去病决定先看看公主的礼物,再去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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