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收敛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地间迅速暗了下来。
霍去病出了上谷郡,往北快速推进。
他登临云端,俯瞰下望。
草原深处,西族数十万兵马汇聚,衍生的兵势,黑气如海洋,将一切掩盖其下。越往草原深处,兵马汇聚越多的地方,黑气越浓重。
“你要亲自探营?”祖龙的声音隔空传来,在耳畔作响。
“嗯。”
霍去病道:“不解敌情,如何用兵。西族不像是要和我们打攻防战,不然纵深不会拉这么长,覆盖大半个草原。”
西族催发的兵势,数十万人汇流,黑气内虚虚实实,层峦叠嶂,有仙器加持。
其防卫之森严,怨不得绣衣束手无策,难以深入探查到有用的消息。
霍去病在云端打量,隔岸观火旋即变成了上上策的擒贼擒王。
下方的黑气中间,最浓重的区域,在他眼里,浮现出三道被兵策标注的光晕。
“对方有三个统帅,一明两暗。”
霍去病瞩目上上策擒贼擒王对敌首的感知。
三个光点中有一个十分显著,是明面上的西族统帅。
藏起来的两个则更为强大。
其中一个甚至让霍去病生出很强的危机感,连上上策的擒贼擒王对其标注也很模糊,几乎看不见。
西族有‘仙’这一级别的存在,藏在营地里……霍去病眼神微眯。
他体内神通流转,从上上策的隔岸观火,变成瞒天过海,悄然消失在西族兵势最盛的黑气区域!
五月的草原,水草丰茂。
西族进入草原后,以原匈奴王庭区域作为中军大营。
灭掉匈奴,草原落入汉手中,两年多以来,依王庭的地势扩建出一座城池。
西族来袭,草原上的牧民闻风撤离,没有抵抗,将城池让给了西族。
夜色初降。
西族兵马副帅,天将站在夜空下。
他面色阴沉,雄壮的身形仿佛能撑起夜空。
不远处,有许多被抓来的牧民俘虏。
鲜卑,西匈奴,扶余,乌桓,更东方的肃慎,西族入驻草原后,扫荡南北,抓捕了大量俘虏。
“跪下!”
一名西族将领,手里托着一个刻满咒文,形如漏斗的青铜器,厉声呵斥面前列队的俘虏。
“我来吧。”
天将亲自走到一名满脸惊骇,皮肤棕红的中年俘虏面前。
那俘虏只是个普通牧民,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希望西族能让他活下去。
天将以手指,在其额头轻巧的一划。
其眉心如被利刃切开,有稍许鲜血溢出。
身后的西族部众,立时将漏斗样的器物,压在俘虏眉心的伤口处。
下一刻,那俘虏面容扭曲,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很快便以屈辱的跪伏方式死去。
天将默默计算,共三次呼吸,俘虏体内的血气,精气,生命力被抽离殆尽,死前表情可怖。
“普通人的气血终究有限。”
天将抽了抽嘴角,似有些无趣,迈步走上不远处的高地。
他念头里浮现出西族最强盛的时候,征服过许多部族,抽取对方的生命力。
要不是祖石衰减,那方天地变得荒芜,现在的西族该有多强?
什么秦,汉,全都要沦为他们的俘虏,畜牧,不堪一击。
当西族意识到祖石出了问题,加上仙主长达百年的囚禁,让族群迅速衰退。
百年来一共只唤醒族人发动了三次兵潮。
数十年积累,才能动用一次兵潮。
若是在以往,每月便可以蓄满一次血池,兵众以无穷的血气滋养周身,生命力之强,近乎不死,足可摧毁一切反抗。
现在,他们正再次攻伐神州。
庆幸的是,他们已踏上了神州的土地。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天将魁梧的身影,负手站在王庭之巅。
“我们抓来的人还是太少。大统帅那边,日均数万人填入血池,估计五六天后就能催发血池,发动一次大兵潮。”
说话的是天将的副将,亦是个身高魁梧的巨汉,披青铜甲。
“被我们深入到这里,填充血池的人口,很快就会充裕起来。”
天将笃定道:“汉军是想和我们在草原上会战,利用地利遏制我们。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我族的战斗力,也低估了我和大统帅。”
“我们将从这里往西,绕开汉人有塞城(长城)的区域,先去汉人称为西域的地方,攻克西域。
用西域的人口填充血池,然后南下席卷身毒,继续往西便可和大统帅汇兵,横扫汉境。”
“汉人想与我们打大会战,消耗我们的兵员,拉开纵深,我岂能让他们如愿?”
天将咧开嘴角:“等我们闪击西域,汲取大量生命力。祖石,族群逐步恢复,看汉人如何阻我!”
先打西域,避开汉核心区域,囤积力量,然后再吞汉,当年匈奴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们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只是汉人不知道……”
天将的视线穿透上方缭绕的黑气,仰望明月。
他话音未落,忽然发现对面的副将,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
隐在暗处的霍去病,推动上上策瞒天过海,遮蔽了一切气机,直到发动那一刻,从天将背后探出手,来到其头上三四寸的位置,天将仍毫无所觉。
上上策的连环计,让霍去病的兵策神通,千变万化。
瞒天过海覆盖下,天将没半点防备。
霍去病翻手锤落。
喀嚓一声。
无穷的杀机,狂潮般势不可挡的力量洪流,同时摧毁了天将体内那个闪烁游移,变化不定的生命烙印,一举将其击杀。
在天灵盖被击中的同时,天将便全身炸开,成了一蓬血雾,生命痕迹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对面的副将也同步被击杀毙命。
霍去病身形一现即隐,消逝无踪。
让人意外的是他离开后不久,地面上留下两具残尸的位置,走出了另一个身披铜甲的天将。
其面色震骇:“幸得仙王早有布置,以人代我受死。”
他对面还有一道身影,正是之前和仙主有过沟通的仙奴。
天将这一级别的存在,以下属自居,称其为仙王。
“主上洞察诸事,预见到你无法应对霍去病,才让我来。”仙奴说。
天将惊悸道:“他怎地变得如此可怖。两月前,我与他在大和岛有过交锋,虽不敌,但尚可和他对战厮杀。
刚才……他出手,一击便杀了我的人。”
天将看了眼地面上死去的尸体残骸。
被仙奴安排替他而死的,是次于他的一位族群诸侯,力量并不弱,不然也不可能用来替代他。
且对方亦是从皇陵逃出来的。
当年秦皇都没做到能杀死的人,霍去病一击将其锤死!
这太可怕了。
带来的威慑力,让天将也涌起强烈的惊栗感。
仙奴身畔有仙光缭绕。站在那,位置似乎在不断变化,周边的空间扭曲,令人无法把握。
他也在观察地面的尸体残骸:“仙主在炼化祖石,很快就会亲自过来。”
天将惊魂稍定,稳了稳心神:“幸亏我们有他不知道的优势。”
“汉人以为我们对这片土地很陌生,却不知被囚禁在皇陵时,仙主就推动力量外溢,和纵横道有联系,支持他们与匈奴相合,影响汉和匈奴的战事。”
“那时候起,纵横道就在背后为我们搜集战场气血。
甚至更早期,匈奴奉为神灵的萨满之神遗骨,也是大统帅在西方分化渗透过来的力量,对战况进行干预。”
“汉人自觉比我们更熟悉这片土地,实则仙主早看破霍去病的算计,顺势而为。”
仙奴伸手一拂,与天将双双隐匿,不见了踪迹。
有意思的是,霍去病杀完人并没有走,就在夜空中瞒天过海,隔岸观火,洞察下方。
他亦是极为小心,那个仙奴的气机,给他带来了很强的威胁。
“你看破对方的隐匿,为什么还要动手杀假的天将,不动手岂不更隐秘。”
祖龙的声音:“再则若真要动手,伱我相合,或许能直接斩杀那个仙奴,为何杀一个喽啰?”
“我不露面,后边这两个家伙也不会露面。”
霍去病道:“且我露面后,却没能发现他们暗中的隐藏,对方就会对我产生错误判断,和后续的形势变化有很大关联。
我的目标不是他们,杀仙奴会打草惊蛇。”
霍去病话落,忽然消失,这次是真的走了。
而他消失后,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正是仙奴。
他似乎对霍去病的停留有感应,前来查看,但并不确定。
双方你来我往,真真假假,到底谁占上风,只有真正交手才知道。
午夜时分。
汉军从上谷郡,代郡两地出城,用的就是汉军当年奔袭匈奴的路线,往西北方向斜插推进。
复陆支率汉军两万精锐,联合西匈奴留守兵马八千,扶余,乌桓,鲜卑倾巢而出的人马近三万众,合共近六万大军。
他们埋伏在草原上一片连绵的矮丘后面,默默等待。
“大司马只说让我们在这里等。西族若来,该怎么打,我们这些兵马如何交战配合,吾等全然不知,请中郎将示下。”
复陆支趴在矮丘后,眼神饿狼般盯着黎明前黑暗里的草原以北,等待西族出现。
“大司马没有过多吩咐,说明不需要吩咐。外族抢了草原,我们就让他们吐出来,临战听我指挥。”
复陆支沉声道:“你放心,大司马还有其他安排,不是让你们来送死诱敌。”
扶余猛将吉连托人高马大,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大辫子,用碎骨头做装饰。
自己的心思被复陆支一语道破,吉连托讪笑道:“我们都知道中郎将是大司马心腹,绝没有怀疑大司马拿我们诱敌的心思,不然中郎将就不会来了。
就是……就是敌人势大。”
“我们这六万人听着是不少,但对方兵马十倍于我们。若其主力真从这里过,我们……”
复陆支目光骤然锐利:“军令如山,就算明知要死,大司马的命令下来,也要上,死也要完成军令,拖住对手。
你若未战先怯,敢动摇军心,我现在就宰了你。”
“啐!”
复陆支怒目道:“孬种,对方抢了你们的地方,人多你就怕了?”
吉连托瞬间满脸通红,大声道:“我没有,我不是怕,我敢和他们拼命,就是担心对方势众,平白损失了族中战士性命。
我们才过了两三年好日子,攒下这点家底,不想就这么平白消耗了。”
复陆支哂道:“你放屁,大司马从不坑自己的兵。你只管带着你的人奋勇杀敌,说了大司马另有布置。”
“我不是孬种,也没放屁!”吉连托神色激动,从草坡下站起来道。
复陆支道:“那就用事实证明,你扶余人不是孬种,看谁杀的西族更多。”
吉连托被逼急了,抽出短刀,先在自己胸口拉出一道口子:“比就比,我退一步,是你养的。”
远处,西族徒步奔跑的人潮,出现在天明前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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