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一楼大厅是拉通而建,门窗皆大开。
刘辰星退出一楼室内时,邓远文估计觉得脸面无光,听到她出来,邓远文人已抢先一步拾阶梯而下,一个人从院子里往外走。
一眼掠过邓远文独自走开的背影,就听身后传来魏坚等人的夸赞,心里如何不明白是场面话而已,刘辰星丝毫不沾沾自喜。
院子里有几个杂役太监当差,她随意叫了两个杂役太监,跟着她一起把沈仲夷他们要的档案抱过去。
不怪魏坚怀疑,这些档案委实十分冗杂。
朝廷对各个部门及地方呈送给史馆资料是有明文规定,更详细规定了各部门要呈报档案的类别。
比如中央集权下的各个部门要向史馆报送其直接参与国家各类事务管理的详细记录情况,这些记录可就不是只言片语就算了。
为了保证国家档案资料的数量和可靠,甚至在某一件事上所涉及的参与者有哪些,他们各自又说了什么话,这些都要记载,就好像是一本传记体一般。
史馆主要负责编纂本朝的历史,同时也肩有修复之前的历史,而史馆这些兼职史官们在任职期间是否能取得辉煌的成绩,完全取决于诸司及地方呈报上的资料,毕竟史官的宗旨是根据事实直书其事,不是凭借个人主观胡编乱造,想当然的人为杜撰。
史官又多是有才学之人,不管是为了在史馆干出一番成绩,又或是为了赢得生前生后名,地方上的档案不说了,到底鞭长莫及了,长安诸司以及京畿之地,就常被史官们发牒索取资料,他们又得按规定在一个月之内递交上去。这样时日已久,也就渐渐形成了每月总有几个司递交资料的情况。
诸司每一次呈上来的资料都达十数卷,有时多起来更达数十卷,而这还只是其中一司。
是以,其档案有多冗杂就可以想见了。
另外这些档案呈上来时有按时间堆放,也有按事件本身堆放,反正都是装在“帙”里,简单说就是一个布袋子里,每个布袋子一般放五到十支书轴,现在刘辰星就是让人将从司农寺和户部一垒又一垒布袋子里,找出关于太仓和京畿之地的正仓档案送过去。
因为这些档案资料杂乱无章的放着,多数的时候一个布袋子里,零散的放着辖下接触的好几件事,一时要找出特别的档案资料确实耗时费事,同理这样无章序的阅览资料也很难理解,所以刘辰星在看司农寺和户部资料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先从各个布袋子里把关于太仓的资料找出来。
而京畿之地与长安牵连甚广,在某些方面有一定的重叠,故又将京畿之地的正仓资料一一找出来。
这样一来,一类一类的资料有序的看下来,既便于记忆,更重要的是便于理解,使脑海里吸取的资料库条理清晰。
如今这两类资料都归整在一起,就单独放在长案后的书架上,刘辰星叫了两个杂役太监,直接就让他们将书架最下面两行的书轴全部抱去大厅。
当然她也不空手,从书架中间一行取出一支书轴——乃她自己根据档案整理的简要资料,刘辰星就一点儿也不为四五十支书轴被她整理成区区一支书轴,看上去委实有些大言不惭,她一派泰然地站在厅下,等待沈仲夷和魏坚几位官员先过目。
“刘女史,你这么快就把档案找出来了?”
四五十支书轴不少,在主位前的长案上堆满了,魏坚是史馆的日常主事者,更是刘辰星目前的直属上峰,说话起来自可随意一些,当下看着长案上转眼就堆叠满的书轴,不由讶然出声。
听魏坚下意识惊讶的询问,和她先前猜测的不假,魏坚刚才的夸赞不过面上罢了,刘辰星心里明白得很,一点也不觉得委屈,手持自己整理的一支书轴,侍立道:“回魏舍人,这些档案乃下官开始阅览之前,提前将太仓和京畿周边的正仓档案理出来,故方能立马拿出来。”
闻言,魏坚记起了。
不过先前在刘辰星办公室那边,他并没有仔细听,这会儿听刘辰星所言,再见实实在在摆在案上的档案,所谓眼见委实,心里这下是信了刘辰星所言,点头道:“好,有劳刘女史,我先看过。”
说完,从左首位的坐榻起身,像沈仲夷叉手一礼道:“魏王,下官先确认内容。”
沈仲夷坐在主位上,闻言凤眸扫过身前长案上的资料。
为了便于归纳整理,时下的书轴上都吊有一个标签,上面写着内容和序次。
沈仲夷目力不错,逐一略过掉在书轴外面的标签,
凡所见皆是相关内容,准确率无误,最多有不妥之处,就是遗漏几支书轴未找出来。
心中大致了然,沈仲夷对魏坚颔首,示意其先过目。
魏坚领命,当下来到长案前逐一翻阅书轴上的标签,一卷一卷确认。
魏坚一直与文字一类打交道,又在女皇身边当差,能力是有的,这样简单的重复性化确定资料,根本不在话下,他确定书签的动作十分娴熟。
但档案资料颇多,还是花了好一阵子,魏坚方确认无误,从跪在的地上起身,再次叉手一礼,道:“魏王,案上的档案皆为义仓和京畿之地的正仓档案,刘女史所言未有夸大。”如此回了一句,又补充道:“为了确保没有遗漏,下官已让了史馆里的一位直史馆带两名吏员从刘女史借阅的档案重,继续翻找。”
将事情一一禀告了,魏坚才询问主事者道:“魏王,我们现在可是开始阅览档案,可还需下官再叫几位史馆的官吏一起阅览整理?”
沈仲夷闻言就看向了恭敬立在厅下的刘辰星,凤眸在她拿在手上的一支书轴上一顿,略思索了一下,道:“魏舍人不急,刘女史有对眼前这些档案重新梳理过简要,要看过了刘女史整理的资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