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只是沉默不语,坐在地上也是一动不动。
若不是眼角溢出的泪痕就没干过,旁人还只当这是个泥塑的雕像呢。
倒是一旁的阿进,整个晚上上蹿下跳的,就没有半刻消停。
被抓住的档口先谎称只是路过,与香雪素不相识,后来又连声喊冤,把一切都推给香雪,再后来国公府的侍卫亮出了刀刃,他这才算是彻底老实下来。
他很快就招供出,背后与他们联络的人,是贾惠信身边的大丫鬟朝彤。
“朝彤姑娘说了,能拿到三小姐亲手书写的信笺字迹,给十两银子,若是贴身衣物荷包等,给二十两,一手验货一手拿钱。”
屋里人听到后,俱是深吸一口气。
都知道朝彤背后的是贾惠信,可贾惠信毕竟是大家千金,贾家又一向与席家交好,眼看就要结成姻亲,怎会做出这种事?
岱秋最先发问:“迄今为止,你们一共偷了多少物品给过朝彤?”
阿进獐头目悄悄抬眼望了望岱秋,很快又低头回说:“这才是头一回,还没成行就给姑娘捉了,求姑娘念在小的初犯,轻饶小的吧,小的发誓,这辈子再不靠近席府门前半步,也不再见香雪了。”
见事情已经审问得很明白了,岱秋转而对着王氏拜了拜,说:“香雪是朗秋阁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丑事,奴婢负有监管不利之责,还请姨娘责罚。”
王氏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韩妈妈已经上前去搀扶岱秋,也起身过来。
握着岱秋的手道:“若不是你,我女儿的名节都要给这起子不肖奴才败坏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能怪你?”
屋内一众女眷低声细语,隐有哭泣之声传出。
此时天已朦胧亮了,岱秋安顿好众人后,来到柴房。
门口守门小厮见了她,模样讨好着开了门。
岱秋问:“香雪在里面可还老实?”
小厮哈腰说:“老实得很,不哭不闹,也不吵着要东西,只说想见姑娘您,小的们这才差人去禀告给姑娘。”
岱秋点点头,让随行小丫鬟打赏了两个钱给小厮们,探身便进了柴房。
里面燃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昏暗不说,味道还有些呛人。
岱秋进来之后,不自觉的用手绢捂了口鼻,居高临下,看着柴堆里的人,冷冷问道:“听说你想见我,可是有什么还没交待清楚的?”
香雪蓬头垢面,脸上还有很明显的淤青,想必是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人不老实,被看门小厮打成这样的。
想她当初跟着三姑娘也是体面过的,走在内院里不论何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香雪姑娘,如今也已经是走到穷途末路了。
“看到我这个样子,对你再不能有任何威胁,你满意了吗?”
岱秋找了个能坐的木凳,用娟子平铺在上面,坐下后,仍旧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不发一言。
“我平日那么不服你,如今总算有人替你收拾我了,你想必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岱秋抬手捂了口,轻轻打了个哈欠。
来这一趟,原是看着总就是一起共事一场的姐妹,天亮之后她就要被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来送送她,见了最后一面也好。
谁知面前这个,竟然到死也是个糊涂鬼。
岱秋无意再浪费时间,开口直面她道:“我听说你原先是想到大公子院里去伺候的,你爷娘为此也上下打点过,花了不少钱,你可知后来为什么没有能够成行?”
香雪怔愣片刻,张口结舌,似乎在心惊岱秋连这个都知道。
“席府是名仕清流之家,老爷夫人对家中子女教导也严格,是断不容许公子们尚未成年娶妻,便跟房中婢女胡闹的。
所以别说大公子对你无意,即便是有意,你也不会有机会靠近他。夫人虽明察秋毫,早已洞悉了一切,但体谅你父母兄弟都在府中效力,不计较你不守本分,还指了你到三姑娘院中伺候,可你都是怎么报答夫人的?”
香雪挣扎着要起身,嚷道:“我怎么不守本分了?就许你同大公子说说笑笑,换成我那便是痴心妄想了?我究竟是哪里不如你?”
提起大公子的名讳,岱秋免不了心念一动。
但她很快便回过神来,叹道:“便是因为你有这样的不该有的想法,便误了自己的终身,一辈子都无法挣脱一个贪字。”
她起身欲走,香雪急忙叫住她说:“你若是就此走了,就永远都不知道这幕后之人了!”
岱秋步履不改,“我早就知道了,朝彤粗枝大叶,并没有这个本事,贾惠信身边真正得用的人,是夏碧。”
香雪大惊:“你既然知道,可惧事情败露之后,她便会害你?”
岱秋淡淡道:“那你便叫她来吧。”
她命守在门外的小厮开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朝彤也好,夏碧也好,都没有区别,她们代表的都是贾惠信。
经过这次的事情后,薛长吉对贾惠信应该是看透了,只要他不昏聩,便知道该选谁。
至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对三姑娘的终身来说,没有任何旁的意义。
翌日,秦氏听了韩妈妈和王氏的禀告,顿觉心惊。
“想不到这贾惠信竟然用心如此歹毒,堂堂大家之族,内里却藏污纳垢至此,实在令人不齿!”
王氏:“夫人说得极是,只是如今老爷不在家中,二小姐与贾大公子还有婚约在身,这可如何是好?”
秦氏忽然想到岱秋梦中箴言。
即便仍是不愿信她,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她,又该做何解释呢?
“传岱秋来正院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