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离开了家,感觉总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答应了小豆丁的庙会游玩,却也不能食言。
一家人里,陈清在京郊外租了几亩地,免得空闲下来,反而害上一身病;婶婶仍然负责家里的日常,与青阳郡的时候一样。
姜沅配合着婶婶管理着家里,但她的母亲却融入不进来,连带着她弟弟也有些疏离。于是他们也并未与陈刘他们住在一处,是另租的房子。
小豆丁和聂小小自然是每天玩乐,无拘无束。
陈沈言也与她们没什么太大差别,就是慵懒无比。除了每日的毒舌之外,大半的时间都窝在院落的小亭子里,摆弄她从外面淘来的话本小说。
“准备好了吗?要出发啦。”
陈刘看好时间,早早就准备,换上了一身干净干练的墨黑衣服,羽扇纶巾,颇有一些富贵公子的模样。
他按住了已经按耐不住的小豆丁和聂小小。
姜沅拿上了当日陈刘装作面具人时给她的竹笛,一身青绿色的衣裙,内白外青,施了淡妆,嘴唇也抹了红,很是好看。
沈言则是左劝右劝才愿意出门,也不肯换衣服,仍是她原有的红裙装扮,柔顺的长发肆意地顺其自然的倾泻而下。
陈刘没有落下任何一人,包括姜沅母亲与弟弟,也都邀请上了街。
……
城西庙会,是京城惯例的游乐的时间,往往是下午便开始,一直持续到夜间子时才闭市。
庙会围绕着的,是京城内的一处湖泊,名为大明湖。
湖边围绕着许多的店铺与商贩,兜售着各色的商品,特别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吃食。
大明湖中央,则有一座湖心小岛,上面有一座庙宇,名为半禅寺。
这半禅寺并非专属佛门,而是佛道的修士共处,有些求同存异的味道。
里面供奉的神佛,也是有道有佛。
当然,里面最受老百姓欢迎的,还是财神爷与月下老人。
其中的财神爷当然是人人都拜,毕竟谁都不会介意自己更富有。
月下老人,也就是掌管世间姻缘的月老神祇,则更多是年轻男女寻找未来伴侣时长跪不起的地儿。
这月老祠里求得的姻缘签,也是相当灵验的。
当陈刘一行人来到这里时,庙会已经开始许久了。
他们这队伍刚到,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毕竟即使陈沈言不修边幅,其自然散发的魅惑气质,也让无数男女都感觉到沉醉。
姜沅会少上一些气质,但更为青春,具有活力。
婶婶也是风韵犹存,红彤彤的果子,也有别样的一番风味。
“这好像是要被人挑衅的配置。”
陈刘很自然的吐槽了一句。
不过既然这事情还没有到,还是好好的玩乐。
他今天来的目的,一是家庭团建,联络感情,其二就是要去月老祠试一试那位宁无尘的真心了。
庙会游玩,自然不需要聚在一处。
陈刘带足了整钱与零钱,早早地分给了众人。
婶婶拿了钱,自然是和丈夫,要管好两个小孩子的,顺便也可以和姜沅的家人沟通沟通感情。
叔婶两人早已经看明白,自家侄儿艳福不浅。
不过真正能确定的,还是这位姜沅姑娘。
他们俩人作为陈刘的长辈,自然得操心操心他们的事情。
“喏,你们也有。”
陈刘还准备了几个小口袋,分别给了小豆丁、聂小小和姜晨,里面装有几十枚铜板。
小孩子不能给太多,但也不需要什么钱都让大人管着。
压岁钱这件事,陈刘以前可深受其害。
大人管着管着就没有了。
虽然大人大多是拿这钱作为回礼还了回去,但小孩子可不懂,只会觉得大人骗了自己的钱。
两个女孩很自然就接了,男孩还有些腼腆。
陈刘当即就塞到了他手里,说了一句:
“都是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叫过姐夫了,你可就是我小舅子了。”
姜晨看了看姐姐,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沅其实并不奢望这事情,她觉得可能只有婉秋姐姐那种人才是陈刘的良人佳配。
不过这话还是让她很感动,特别是陈刘牵过她的手时,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上了许多。
最后,几个大人,几个小孩便散开去玩了。
陈刘当然是陪着陈沈言与姜沅,往湖心小岛,半禅寺走去。
……
湖心小岛的人暂时还不多,除了财神爷的庙门挡不住信徒。
其余的文殊菩萨、送子娘娘、月下老人、寿星爷等神祇,要么就是对应着特殊的时间,要么就是信众特殊;还有的,像去月老求姻缘的,男女脸皮薄一些,矜持一些的,更喜欢夜间来求签。
经不住小豆丁的催促,陈刘他们来的很早。
其实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是庙会真正鼎盛的时间。
那时候不仅会有舞龙舞狮和各色的表演,湖心小岛也会灯火通明,燃放烟火,甚至一些王公贵族,才子佳人也会来此赏月赏景。
“我们要去月老祠,据说很灵验的。你俩要不要求支签?”
陈刘的建议,姜沅自然是立马采纳了。
她想要一份心安,不一定要有什么名分,更不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只想要长相厮守,默默陪伴。
陈沈言一眼就看出了陈刘的心思,心中他的形象也拔高了不少。
平日里虽然经常嘴贱手贱,但确确实实是关心身边人的。
当然,她的回答是:
“你俩求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陈刘也没强求,点了点头。
“听不听故事?”
在抵达目的地之前,陈刘想起了一个故事,便问了问她们想不想听。
姜沅有些期待,陈沈言不置可否,也没拒绝。
“相传佛陀弟子阿难……”
“佛陀弟子里没有阿难。”
“……你还听不听啊!”
“听听听,你说。”
好不容易调起来的气氛被沈言破坏,陈刘直接就是一个白眼。
幸亏她也没有真的较真,于是他整顿心情之后继续说道:
“相传佛陀弟子阿难在路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陀问阿难,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陈沈言考虑着佛门戒律的问题,姜沅则期待着一个圆满的结局。
佛门公案的最后总要落入禅机道理,陈刘却不愿意说阿难接受佛陀教诲后归隐山门的终局。
“佛陀答应了阿难的请求,将他幻化作了少女晨起日落都会经过的一棵树。他点点的期盼都化作了树上朵朵的花朵。少女好像有所感知,每日闲暇时都会在树下休憩。飘零的花瓣满地,两颗心没有走到一起,但却如此相伴到少女老去、死去。”
“这样啊。”
姜沅有点失望,却又有些理解。
毕竟阿难爱着少女,可少女不知,又如何能强求少女爱着阿难呢?
“可有时有人爱着阿难,阿难却是知道的,也爱着她的。毕竟这一世的相遇相识,可是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
这话很清楚,姜沅也接收到了。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陈沈言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陈刘的级别确实有些高,话语也确实撩人。
姜沅这等小姑娘,又怎么能防御得住呢?
“到了。”
故事说完,一行三人也到了月老祠。
月老祠的院落中,种下了一棵千年的古槐树。
这棵古树没有笔直地生长,而是有如云盖一般,匍匐在近地面,长出葱茏茂密的枝桠。枝桠上挂满了随风飘扬的红绳,上面写下了有情人许下的诺言与名姓。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造定事莫错过姻缘。”
观宇内供奉着彩塑石刻的月老神像,一手杵着拐杖,另一手则拿着一本姻缘簿。
月老的香火很旺盛,香火台上面的烟雾尤为浓厚。
此时便有人在摇掷签筒,求取姻缘。
落下的缘签落在月老前的三生石上,若是愿让人帮忙解签,就可以将签文递给一旁的老道人,不过需要一文钱。
卦不走空,解签也是如此。
这并非是贪财,毕竟若是愿意,四五文甚至更多也并非不可,照样有人掏钱。
之所以需要这一文钱,是祖师爷立下的规矩。
凡人想要窥伺天际,必须要有东西交换。
这一文钱虽少,但却是文王定八卦时设置的窥天之物。
钱财沾染了红尘,却又短暂地属于某个人,于是它就成为了人间与某个人的联合代表。
天道交换之时,取了钱财,就不会折人福寿,算卦解签之人也不会遭受反噬。
当然,这一切只是指窥伺不深,没有改变天地运转的相术。
真正能影响天地大势的人或事,只要一观,就会折损阴德、福运与寿数,更别说干预其发展了。
当然,若是不愿解签,自己记住签文,自己来解,自己承担这个因果,也并无不可。
不过,有得就要有失,总会在某一刻要付出某些代价的。
“去求一支?”
三人进门来,正巧神像前有了空位。
陈刘拿过签筒,递给了姜沅,先让她求一支,自己随后再求。
然而当姜沅跪在月老前求签的时候,那位解签的老道人将解签的位置交给了徒弟,走了过来。
他对陈刘三人作揖,随后问陈刘:
“这位施主,是要求签?”
“自然是的。”
陈刘点了点头,可老道人却摇了摇头。
“施主命数太盛,若要得签,实非本处能解的。”
“什么意思?”
“意思大概是你与犬不许入内吧。”
陈沈言搭了一句。
然而老道人虽然改了改话语,但却也坚定而温和的笑了笑。
陈刘确实不能在此求签、解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