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怎么我送去的信件全都被退回来了?”贺兰灼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如春日清泉,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人比以往多了些隔阂,于她而言不过是清泉寒身。
“没有,我不想再帮你做事了。”宋知冷冷地回答道。
“怎么了知儿?不是说好等到事情结束你就嫁给我吗?”贺兰灼明显有些着急,用力地攥着宋知的手臂。
“你想娶的人,究竟是我还是黎思?”宋知想要宣泄,但自小所受教育伦理不允许她如同市井泼妇般无理取闹,声音轻柔却暗藏怒气。
“好,我们暂且不谈此事,你看看这是谁?”一身穿粗麻衣裙,头用帷帽遮挡住的中年女子佝偻着身体从贺兰灼身后走出。
“阿娘?你不是”宋知发觉竟是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
“对不起知儿,当年我欺骗了你,我为了躲避你父王,这才不得不使用假死这一招。”母亲说着身子微微颤抖,眼角还挂着些许泪水。
“那你如今怎么会出现在锦州?又怎么会在贺兰家?”宋知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却怎么也找不到重点。
时隔多年,宋知依然会在深夜被当年血淋淋的场景惊醒,因而怎么也无妨将其忘记。
“父王,您救救阿娘,求您救救阿娘。”年幼的宋知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个杂种,有什么资格喊本王为父王,又有什么脸面来替这个混淆皇族血脉的贱人求情?”那被宋知称为父王的男子,狠狠地将宋知踹在地上。
年幼的宋知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昨日还与父王母后在后山嬉闹,不过一夜工夫,那慈眉善目的父亲恍然变了一副模样。
此后宋知被赶出大漠皇族,她用瘦弱的身体背着早已了无气息的母亲,在各处寻医问药,那些医者都被下了命令,不允许救治二人,但宋知始终坚信能凭自己弱小的力量的救治母亲。
若是在大漠中走累了,便将母亲放在一旁歇歇,母亲胸前被锐器重重地刺穿,有条血淋淋的口子,宋知每每看见此景,都害怕得捂住双眼。直到遇上那场风暴,幼小的宋知无法拖着母亲的尸体奔走,黄沙将尸体彻底掩埋,宋知这才确信母亲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若那女子当真是母亲,那胸前定会有条陈年旧伤,为证实自己心中所想,宋知冲上前去扒开那女子的衣襟,果真有条触目惊心的陈年伤疤,这使得宋知顿时溃不成军,抱着母亲放肆大哭了起来。
“好了知儿,这下你总愿意相信我了吧?”贺兰灼见母女相聚,温柔地拍了拍宋知的头后说道,“你放心,你阿娘在贺兰家很安全,等事情结束你们便可以母女团圆了。”
“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宋知轻叹一声,既已到此处,宋知愿为母亲搏一搏。
“父亲不愿让陛下更改朝制,多次劝诫陛下无果,你去看看谏院的奏折是如何所书,这样我们也好及时做出筹划。要知道,贺兰家没了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你阿娘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贺兰灼见宋知答应,又恢复了以前翩翩君子的模样。
“知道了。”宋知见时辰不早,再拖下去恐怕会被其他人看见,到时有嘴也说不清,以后还有的是和母亲相聚的机会,便匆匆告别二人,加快脚步往漪澜殿方向走去。
殊不知,在宋知走远后,那中年女子微微躬起的背瞬间挺直,随着贺兰灼消失在了黑暗里。
见到母亲活着,宋知心中的阴郁一扫而净,让青玥以鼓为乐,而她便在一旁跳着大漠的舞蹈。
这是宋知进宫这么多天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你挺有闲情逸致的。”赵以宸凌冽的声音突然冒出,猛地使二人停止了动作。
“回陛下,今日重阳节,我是替您高兴。”宋知深知自己需要讨好他,以此来换回想要的东西。
“你这嘴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尖锐了?就因为见了旧情人?”赵以宸一把将宋知从地上抓起,双眼赤红。
宋知心中暗道不妙,想来定是有内侍路过并将此事告知了赵以宸,否则赵以宸不会来得如此之快,好在赵以宸并不认识贺兰灼,倒也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还不等她解释,赵以宸霸道又带有侵略性地吻上宋知的唇。
缠绵悱恻几回后,将宋知带至漪澜殿内殿,用力将其扔在地上,赵以宸疯狂地吮吸着宋知身上的气味,贪婪又热烈。从入宫伊始,两人从未有过如此暧昧的接触,以前行周公之礼时,他通常带有发泄的意味,冰冷而无情,如今这样倒令宋知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反抗着。
宋知的反抗不仅没有让赵以宸停下,更加剧了他的侵略,一夜旖旎风光,赵以宸躺在旁边的地上,用力地喘着粗气。
他起身整理好着装,定定地站在门前,“你永远只配在地上与朕欢愉,别忘了喝药。”
“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喝的。”宋知固执地将头撇向一边,几滴泪水悄悄划过细嫩的脸颊。
已与初入宫时心境不同,若说从前是为了贺兰灼,那如今宋知想要为自己,为阿娘,在寂寞深深的宫廷里,好好活下去。
待赵以宸走后,宋知开始计划该怎样才能进入他的天圣殿,找到贺兰灼需要的东西。
思来想去,也就剩那一个方法可行。
宋知从红檀木柜最深处拿出贺兰灼第一次送的那件紫色水仙碧萝纱裙,再找到宫中年岁长的嬷嬷梳上黎思最常用的发式。
正当宋知准备实施计划之际,秋雨桐身边的贴身宫女碧落带着乌泱泱一队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漪澜殿的大门。
见来者不善,宋知只能先将计划搁置,端坐在庭前,看她们想要搞出什么动静。
“贵嫔万安,昭仪娘娘听闻贵嫔一舞惊鸿,特邀贵嫔前去华清殿指点。”华清殿好大架势,数十个人集聚在此,似有种前来兴师问罪模样。
“若我不去呢?”宋知不屑这种虚假的模样,直接拒绝了她。
“既是如此,贵嫔就别怪奴婢了。”碧落不愧是秋府中人,说话不卑不亢,明明自己才是奴才,却仗着主子的势力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碧落抓住宋知的手腕,随后又命几位妇人牵制她的肩膀,几个壮型大汉恶狠狠地挡在了青玥的面前,一时间竟从主动转变为被动。
宋知眼神瞄到桌上的玉如意摆件,这是刚入宫时赵以宸赏赐的,据说是贡品,百年才得此一尊。顾不得那么多,宋知奋力挣脱那几位妇人,连带着碧落朝案几上的摆件撞去。
玉是上好的羊脂玉,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后四分五裂,玉碎的声音将这混乱场面凝固,时间仿佛都因此停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玉如意合该不是宋知这个身份该有的东西,自然别说见惯了名贵宝物的碧落众人。
赏赐之物遭受损坏乃是大罪,她们原只是想将宋知带去秋雨桐面前侮辱一番,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宋知表面上算是赵以宸的宠嫔,最多禁足责罚,而即使她们在主子面前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介婢女,等待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宋知并不想要她们的命,只不过,在电光火石间,她改变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