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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杰地灵的沛县,近日有些热闹。
迩获和雍齿带着大量的钱财回来了。
迩获靠这一把宝剑,衣锦还乡。雍齿也沾了光,从一个低贱的仆役,变成了迩获的合伙人。
雍齿的那点小钱,在迩获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放在泗水亭,那也算是个小康之家了。
如果是在以往,雍齿恐怕就要买房置地,娶媳妇过日子了。
但是在咸阳城见识了一圈之后,雍齿的三观被彻彻底底的改造了。
他的眼界变得开阔了,觉得想要变成人上人,就要像谪仙那样,有胆略,有智慧,有手段。
这些东西,雍齿都没有,但是不要紧,只要跟着谪仙走,应当是不会错的。
因此,雍齿把全部家当拿出来,跟着迩获买了化肥。
他们两个雇了几百辆车,拉着化肥浩浩荡荡的回乡了。
这样的队伍,迅速的引来了众人的围观,迩获衣锦还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泗水亭。
刘季在他的古董店听到了前因后果之后,气的差点吐血。
当初那把破柴刀,只是两万钱就卖给了迩获。可是没想到……这小子靠这一把破柴刀,居然在咸阳城发家致富了?
刘季一天没吃饭。
樊哙找到刘季,对他说道:“兄长,如今看来,这咸阳城的人,似乎要更蠢一些啊。要不然,我们将这店开到咸阳城去?”
刘季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上次从项梁那里得来的钱财还没有完全撇干净,我们不要着急,慢慢来。”
樊哙应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店里的东西全都是假的。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买走了,到底是起了疑心。最近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我们全都是假货,这可如何是好?”
樊哙嘴里问着如何是好,却从身上摸出来了一张纸,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几个人的姓名和住址,让人写下来了。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只要找个识字的人带路,带上几个兄弟,教训他们一番,保证让他们闭嘴。”
刘季把那张纸拿出来了,看了两眼,然后说道:“我又不认识字,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他想了想,对樊哙说道:“带人教训,那就不必了,如今我们不是歹人了。我们有钱了,有钱人要温文尔雅,要彬彬有礼,再也不能像往日一样,满嘴脏话,动不动拳脚相向。”
樊哙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咱们就由着他们去了?”
刘季笑呵呵的说道:“那个迩获,不是靠着我们的宝剑发财了吗?你挑选几个机灵的人,到处散布这条消息,最好让周边郡县的人都知道,咱们这店里面,有真货,而且是被咸阳人认可了的真货。”
“你想想看,那些人听了之后,会不会也买一两件宝贝回去?”
樊哙眼睛一亮:“如此说来,我们接下来的生意,恐怕会更好?”
刘季点了点头。
樊哙又很苦恼的说道:“然而,若那些蠢人拿着我们店里的器具,也去咸阳城贩卖,被人看出来怎么办?”
刘季说道:“其一,咸阳人蠢笨如猪,破柴刀都能认成宝剑,怎么会看得出来?其二,被人看出来了,与我们何干?我们只需要不承认曾经面给他那些东西便可以了。”
樊哙连连点头:“兄长真是聪明决定啊。”
樊哙急匆匆的走了。
而刘季呆呆地坐在屋子里面,忽然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中:咸阳城的人,当真如此蠢笨吗?这好像说不过去啊。
可是……他们为何将我的破柴刀认成了宝剑?
那把拆带,是从外面收来的,一直被人砍柴用。但是……这柴刀会不会曾经是宝剑做成的?
会不会……它真的是一把宝剑,只是不慎蒙尘,所以没有被我认出来呢?
刘季这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
迩获回到家中之后,凡是与他交好的,甚至点头之交的人,都纷纷前来拜会。
这些人进入迩获府中之后,无不被那数百辆车吸引住了。
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是什么东西?
是金银?还是粮食?无论是什么,如今的迩获,都不再是以往的迩获了。
这些人对迩获很巴结,句句都是阿谀之词。
迩获听得心里美美的,心想:只是离家月余而已,没想到故乡的变化如此之大,每个人都变得如此和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敢问迩兄,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
迩获微微一笑,心想:总算有人问道正题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诸位,诸位请随我来。”
客人们都兴奋地站起来,跟着迩获走到院子里,想要看看谜底究竟是什么。
迩获将盖在车上的稻草掀开,露出来里面的内容。
是一口口木头箱子,箱子钉的很牢靠,密不透风。
这些客人面面相觑,有人忽然疑惑地说道:“这箱子,倒有些像棺材。”
迩获:“……”
特么的,会不会说话?
那人也自知失言,干笑了一声说道:“升官发财,哈哈。”
迩获命人把箱子盖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内容。
众人向里面望了一望,发现箱子里装着的,有点像是土。
这土大体上是白色的,但是因为含有不少杂质,因此又有些泛黄。
有些人问道:“莫非是盐?”
迩获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有人说道:“莫非是银沙?”
迩获还是摇头。
又有人说道:“莫非是面粉?”
迩获说道:“面粉何等精细?我这个却不是面粉。”
众人都猜不到了,纷纷央求迩获:“迩兄不如明言相告。”
迩获微笑着说道:“是化肥。”
众人微微一愣:“什么肥?”
迩获拿出来几张报纸,递给他们说道:“是化肥,一种新式肥料。”
这些人瞟了两眼报纸,注意力全都被照片吸引走了。
大部分人都在想:“这上面的画,为何能如此精细?难道这边是传说中的照相机吗?”
还有一部分人在想:“这上面寥寥无几的文字说,里面有谪仙?不知道哪一位是大名鼎鼎的谪仙。”
至于报纸中关于化肥的介绍,他们倒没有太注意。
终于有人从报纸中回过神来,很好奇的看着迩获:“迩兄,你方才说什么?说这些是肥料?”
迩获点了点头:“不错。”
顿时有几个人捂着鼻子逃开了。
肥料……那不就是粪便吗?迩获运回来的这些粪便倒是新鲜,不发黑,居然发白。
迩获很认真的说道:“此乃商君别院刚刚研制成功的新式肥料。一旦使用,增产有十倍之多。”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增产竟然如此之多吗?”
他们动容,自然是因为吃惊,但是这里面也有些不相信。
增产十倍?这是凤凰的粪便吗?亘古未有之事,太离奇了。
有人说道:“请问迩兄,这是什么神物的粪便,竟然能增产十倍?”
迩获微微一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些人:愚笨,真是愚笨啊。
自从去了一趟咸阳城,在商君别院住了几天,迩获感觉自己的智商大大提高,比这些同乡聪明太多了。
不过,为了卖货,迩获是不会轻易嘲笑他们的。
他微微一笑,耐心的解释说:“这并非粪便,而是……”
他还没说完,又有人说道:“不是粪便?难道是某种神木的灰烬不成?”
迩获说道:“这也并非是草木灰,而是一种矿,肥矿。”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有人说道:“就是金银铜铁,那种矿?从地里面挖出来的?”
迩获说道:“正是。”
这人又说道:“迩兄的意思是……有人从地面挖出来了一些泥土,然后将泥土撒到我们的农田之中,我们的庄稼就可以收获十倍之多了?”
迩获说道:“大体上是这样,不过也没那么简单,这些泥土,是经过炼化,不同地方的泥土相混合,最后提取成为丁肥。”
迩获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而这些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哈哈哈,这个蠢才,居然千里迢迢运来了泥土。
今天这些人到迩获家中来,那是因为迩获在咸阳城中发了财,他们专门来拜见的。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很酸。
以前他们和迩获一样,是小地方的有钱人,现在迩获居然一夜暴富了。真是令人心中不爽啊。
结果没想到,很快他们发现,迩获暴富了不假,但是他又倾家荡产买了泥土。
哈哈哈,还有比这个更加大快人心的事吗?
这些人的心理瞬间平衡了,然后笑呵呵的看着迩获。
有人幽幽的说道:“迩获啊,咸阳城中,骗子众多,你可要小心啊。”
还有人说道:“迩获啊,这肥料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还有人说道:“昔日我也有两块田,肥田之中,物产丰盈,贫田之中,事倍功半。”
“我也曾经突发奇想,将肥田中的泥土挖出来,撒到贫田之中。结果你猜怎么样?第二年这两块田全都歉收了。”
迩获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嘀咕:怎么听这些人的意思,好像不认可我的化肥呢?
迩获认真的向自己的朋友科普,想把化肥卖给他们,但是谁也没买。
大家都把迩获看成了买泥土的傻瓜,如果买了他的泥土,那不是比傻瓜还要蠢了吗?
最后,这些人都笑眯眯的走了。只剩下迩获一家人,沉默的看着他。
迩获很无辜的说道:“这些,真的是神物啊。不信你问这位田兄。”
田鸡没有姓,出身寒微,只有一个小名,叫做,鸡。
后来机缘巧合,田鸡进了商君别院。又机缘巧合,做了田翁的徒弟。
他一直跟在田翁和相里竹身后,给他们打下手。
田鸡是化肥研究所最初的那一批工匠。
也因为做了田翁徒弟的缘故,他跟着田翁姓了田。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田鸡都很感激田翁和相里竹,是他们带着自己变成了受人尊重的人。
当然了,田鸡也很感激谪仙。
如果不是谪仙让田翁改姓田。自己恐怕就要叫粪鸡了。
这一次,田鸡跟着迩获来到沛县,是作为工作人员外派过来的。
他要负责向买化肥的人讲解用法,以及分析这里的土样,只有适合用丁肥的人,田鸡才会让迩获把化肥卖给他们。
听到迩获提起了自己,田鸡微微一笑,对迩获的家人说道:“迩兄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神物,只要依法使用,定然能够丰收。”
迩获的儿子迩鄙犹豫着说道:“即便是真的,我家的农田,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眼看着县中的富户,好像也没有要买的意思啊。”
迩获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再拜访他们一番。凭着多年的交情,应当可以将他们说服。”
“另外,在买化肥之余,我还有一些钱财剩下,全部都用来买农田吧。”
“若这里实在卖不出去,就只能去邻近的郡县了。”
迩获的家人都点了点头,满脸愁容。
迩获心里面有些闷闷的:“怎么会这样?本以为将化肥带回来,会被人抢购一空呢。”
…………
迩获的化肥卖的不顺利,雍齿的化肥卖的也不怎么样。
迩获走的时候高端路线,雍齿走的时候低端路线。他的客户,主要是有几亩薄田的小农。
这些小农很贫穷,因此守着一点钱不敢撒手。
雍齿反复的跟他们讲,伏尧公子已经保证了,如果化肥导致歉收,是可以赔偿的。
这些小农的思想刚刚有点松动,忽然又听说县中的大户全都没有买化肥。
这样一来,他们也不买了。
那些聪明人都不买,说明这化肥肯定有问题。自己可不能上当。
至于赔偿……那毕竟不如真金白银在手中握着实在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县中的富户都没有买,他们都是聪明人,肯定看出问题来了。
自己是蠢人,那就只要跟着聪明人做,应该错不了的。
于是,迩获和雍齿又一次变成了同路人,全都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