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陌尘终于明白:“我懂了,把人的尸体放入人冢棺之中,同时放入鬼蛙,可以保证尸体不腐朽,而鬼蛙为了生存,在这种特定环境中自然退化了自己的身体,原本无害的鬼蛙,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变异产生毒素的。”
“没错,辕字派当年也是这么推测的。”唐千林看向窗外,此时窗外的日军士兵开始集合,火车也随着汽笛声开始缓缓起步。
唐千林目光移回来,又道:“任何生物死后,尸体腐败都会产生细菌毒素,即便是人类的尸体在低温下不腐朽,照样会产生其他的东西,而封闭的前提下,鬼蛙自身分泌出来的东西和它的粪便,加上尸体产生的尸气和尸毒,便会让唯一的活物鬼蛙产生变异。”
李云帆点头:“明白了,那为什么要使用人冢棺呢?什么样的人才会使用人冢棺?”
唐千林回忆道:“按照辕字派的调查,这种殉葬方式分为两种,第一叫人冢棺,是一种高规格殉葬,里面葬的都是生前被大家视为好人的人,按照辕字派开棺之后的验证,里面葬的的确是萨满,因为尸体上的穿着打扮与萨满没有区别。”
易陌尘问:“那么第二种呢?”
唐千林道:“第二种叫鬼冢棺,殉葬的应该是被抓捕的恶萨,当然这些只是当时辕字派的推测,毕竟他们当时虽然发现了两具,但其中一具已经被人为损坏,里面的尸体也被带走,只能从棺中残留下来的物件,判断应该是恶萨。”
李云帆问:“残留下什么东西了?”
唐千林道:“残留下了数个大小不同的盒子。”
“盒子?”易陌尘很疑惑,“那是干什么用的?”
唐千林解释道:“被发现抓捕的恶萨,基本上是两种下场,第一种刑法较轻,只是流放到蛮荒之地,第二种就是就地处死,然后将尸体分成七个部分,四肢、头部、一分为二的躯体,这七个部分会装入盒子中,然后装入鬼冢棺中,大概意思就和我们汉族所说的永不超生是一个道理。”
易陌尘挑眉道:“真狠呀,以你的判断,后面车厢里拉的那尊佛像里,是不是某个恶萨的尸身呢?”
唐千林摇头:“我就是不知道,才想去查证,你们想,那东西是从非似山中挖出来的,而萨满灵宫如果真的在那里,里面葬的人,会提供给我们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在到达新京之前,我们务必要想办法打开看看。”
李云帆看着四下道:“关键是,车上到处都是秘搜课的人,还有关东军的士兵,我们要下手很困难。”
易陌尘也为难道:“而且那是石像,要打开既需要工具,也需要时间,我们就算有工具,也不一定能打开,能打开也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
唐千林平静地说:“这个问题不大,你们想,鬼蛙能从里面跑出来,那就说明这具人冢棺本身就出现了裂缝或者洞,我们可以从那里入手,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找到理由去查看,亦或者,我们干脆大大方方去查看。”
李云帆立即反对:“那样日本人不也就知道了吗?”
唐千林道:“送到新京,他们迟早也会打开,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们打开查明情况后,再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毁坏了。”
易陌尘惋惜的摇头:“太可惜了,那可是宝贝呀。”
“我当然知道,但是,万一里面的东西,被日本人研究出来,又用于战争呢”唐千林注视着车厢连接处的关东军士兵,“我可不相信,他们调查研究这些神秘事件,是为了造福人类。”
第五十四章
十人队(下)
李云帆作为一个潜伏在伪满多年的地下党,太清楚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冠冕堂皇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多年前,曾有一个日本下级军官,因为良心过不去,私下埋怨了几句军队的做法,就勒令调离了原部队,又因为在接到调令的当时据理力争,最终被军法处置,理由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叛国。
在这些侵略者眼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不容置疑,对他们来说,他们进行的是一场解放亚洲的圣战,而在战争中死去的无辜百姓,却用一句“战争中没有无辜者”来搪塞过去。
曾几何时,李云帆也对当时的苏联抱过幻想,认为苏联也许不会坐视不管,但事实却是,苏联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承认了伪满洲国的合法地位,同时私下又与东北抗联联系,提供军事支援。
这大概就是政治吧。李云帆心里想,自己也许永远都不明白这个所谓的政治真理到底是什么。
“你在想什么?”唐千林看着走神的李云帆,“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李云帆摇头:“没有,实在没办法,只能光明正大的去看。”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庆全走了过来,挨着唐千林坐下,低声道:“那边几个新面孔,你们认识吗?”
李云帆道:“年龄最小的那个,叫烟屁股,是我的人,其余两个,我不认识。”
“我认识其中一个。”易陌尘看向窗外,不去注视那个人,“就是那个戴着皮帽,腰间别着一支火铳的家伙,他叫乔铜,是山里的胡子。”
唐千林看着正在喝酒的乔铜,乔铜也不知道为何忽然扭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还咧嘴对着唐千林一笑,举起手中的酒壶。
唐千林微笑摇头,乔铜又笑着喝酒,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庆全低头道:“乔铜我也认识,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另外一个我不认识。”
几人都不由自主看向那个站在连接处与日本士兵攀谈,有说有笑的男子,男子头发梳得油光水亮,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加厚的西服,外面套着风衣,手中的礼帽转来转去的,看着像是个公子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李云帆皱眉道:“如果有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去冥耳那买点这些人的情报,也就能知道那个人是干嘛的了。”
庆全低声道:“听之前他们的对话,那小子姓金,还有,他还会说朝鲜话,最重要的是,我听他和钱科长说了好几句朝鲜话。”
李云帆闻言一愣:“你说钱斯年会说朝鲜话?没听错吧?”
庆全压低声音:“绝对没听错,我虽然不会朝鲜话,以前也在延边待过,分得出来,而且钱科长那朝鲜话说得挺溜,他是延边人啊?”
李云帆摇头:“不是,奇怪了,他怎么会说朝鲜话?”
唐千林道:“这次的队伍,一共有九个人,除了我们五个之外,得对其他四人多加小心,易老板,你介绍下那个乔铜的情况,让大家心里都有数。”
李云帆道:“我过去和钱斯年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赶紧说。”
说完,李云帆起身朝着钱斯年走去,坐在那和钱斯年喝酒闲聊。
易陌尘也看着那个方向:“庆全你不认识吗?你来说,你说不清楚的,我来补充。”
庆全瞟了一眼乔铜:“乔铜,绰号乔土炮,早年是个长工,有一年山上的胡子下来抢劫,乔铜挺身而出,救下了那家地主。按理说,这种举动,正常人早死了,而乔铜呢,祖籍山东人,会点功夫,嚷嚷着要和那胡子头单挑决斗,那胡子头却也同意了……”
胡子头和那乔铜决斗,乔铜明明占上风,却在关键时候,故意卖了个不被他人察觉的破绽,输给胡子头。
其他人没看出来,胡子头心知肚明呀,觉得这小子聪明,而且肯定有所求,于是就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乔铜早就认为当长工没啥出息,撑死以后看家护院,也不过是当条狗,于是提出自己要跟着胡子头上山,胡子头看这小子有胆识,有脑子,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乔铜上山之后,跟着胡子头混得那是风生水起,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一直屈居一个小头目,于是打家劫舍更加的卖力,终于机会找上他了。
某次胡子头和老毛子交易军火,老毛子仗着自己手中家伙厉害,想要黑吃黑,乔铜早有预料,于是安排了人手在周围埋伏,等老毛子动手的时候再来个反伏击。
让乔铜没预料到的是,老毛子来个擒贼先擒王,开火就把胡子头给打死了,当即那群土匪就慌了,乔铜赶紧稳定人心说老大只是受伤昏过去而已,然后带着手下把那群老毛子全给突突了。
一场交易下来,土匪钱货两不空,只是胡子头死了,后来大家一寻思,觉得最有胆色的还是那乔铜,于是推举乔铜当了老大。
庆全说到这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乔铜呀,后来认识了个日本女人,这日本女人是跟着日本人那些什么开垦团来的,别说,那日本娘们确实好看,乔铜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办法,就把那娘们给拿下了,拿下了对他来说是喜事,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就是当老大的不顾仇恨仁义。”
唐千林皱眉:“什么叫不顾仇恨仁义?”
易陌尘笑道:“他用词不当,当时日本的开垦团呢,占了不少地方,干了不少坏事,山上的土匪也和日本人有仇呀,原本就寻思着报仇雪恨,结果老大娶了个开垦团的娘们,他们能愿意吗?”
唐千林问:“然后呢?内讧了?”
易陌尘道:“对,内讧了,开始是谏言,乔铜愿意不和这女的过了,但属下都认为应该把这女的弄死。”
唐千林摇头:“这就过分了。”
“岂止过分呀,其实娶个日本娘们,又不算当汉奸,不至于。”庆全在一侧说道,“这群狗日的硬是把乔铜给绑了,当着他的面把他日本老婆给弄死了,活生生给勒死了,而且最让乔铜愤怒的是,勒死之后,停尸当晚,有几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竟然猥亵了他老婆的尸体……”
乔铜得知此事,愤怒不已,完全丧失了理智,拿着他那火铳,见人就杀。
有点良心的土匪呢,也不阻止他,四散就跑了,剩下的人呢最终擒获了乔铜,却也不杀。
为什么不杀乔铜?
因为这些家伙知道日本人悬赏乔铜的脑袋,那可是用黄金计算的,于是他们一群人押着乔铜就往山下走,结果半途上遇到日本关东军。
乔铜当时看到日本人的军队,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开始对那群日本人说日语,他毕竟跟着自己日本老婆有些日子,日常用语也会说个七七八八。
那些关东军一听日本人被擒,当时就展开了营救行动,那些土匪也不愿意交火,知道打不过,赶紧投降,并且说自己是送了匪首乔铜去领赏的。
乔铜为了替老婆报仇,就把自己手下做的龌龊事一股脑说了出来,那日本军官闻言也十分愤怒,当即杀了随行的那些土匪,乔铜也当即表示,他愿意投诚,带着日本人上山把自己的老巢给剿了。
易陌尘说到这,双手一摊:“就这样,一个崭新的汉奸横空出世了。”
唐千林听易陌尘的话,既觉得悲哀又觉得好笑:“什么用词。”
庆全又道:“后来乔铜就当了地方保安团团长,手下有一支铁杆汉奸队伍,尤其痛恨土匪和猥亵妇女的流氓败类,在他管辖的范围内,连窑子都没有。”
唐千林点头道:“受过这类的刺激,这个乔铜已经走向极端了。”
“可不呗。”庆全往那头看了一眼,“整天喝酒,不近女色,随身带着以前老婆的照片,是个痴情种,但是这小子在林子里那就跟一头狼一样,还有他那武器。”
唐千林注视着乔铜腰间那火铳:“那不就是个火铳吗?”
“听说是关内某个墓里掏出来的玩意儿,是明朝的火铳,民间传言,说那火铳是明朝神机营的东西。”庆全神秘兮兮地说,“乔铜后来找着个师傅,改造了下,就变成杀人利器了。”
易陌尘点头:“我也听说,他那火铳近距离威力奇大,五六个人都会被击倒,而且里面装的都是泡过毒水的铁砂,沾上了就死。”
唐千林点头:“明白了,现在就差那个姓金的资料了。”
唐千林说着看向在那边与钱斯年喝酒的李云帆,他知道李云帆肯定会从钱斯年口中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不做到知己知彼,接下来的路万般困难。
“什么?探险家?”李云帆下意识看向依然在与日本兵攀谈的金姓男子,“什么探险家?什么路子呀?”
钱斯年给李云帆又倒上一杯酒:“他叫金古思,不过似乎不是真名,是朝鲜有名的探险家,也是寻宝者,关东军方面通过朝鲜总督府找到他,把他请来的,这小子听说干的事情和你爸以前一样。”
金古思?李云帆在脑子中搜索着,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个人,他曾经听父亲提起过,说是某次去长白山的时候,遇到一个叫金泰真的朝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