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侧的牢房中,关押着无数名被这里的人称为原木的男女,他们有些是本地百姓,有些是战俘,有些是俄国人,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不发一语各自坐着躺着,已经完全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三宅恭次走到尽头的那扇巨大的铁门跟前,递上证件让军官检查。
军官虽然认识三宅恭次,但还是依照严格的手续检查了证件,这才挥手示意守兵开门。
五名士兵合力将铁门拉开,三宅恭次这才大步走进其中,站在里面那间单独隔开的房间内,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实验室。
实验室内,无数的日本军医在忙碌着,三名犯人被绑在铁床之上,其中一人还在哭泣中,而中间那个手上还带着绑带的不是别人,正是冯真源。
冯真源无法喊出来,只能在那不断挣扎着。
三宅恭次对旁边的士兵道:“把久保大尉叫来。”
士兵走进实验室,将正在做准备工作的久保天道叫进了隔间之中。
久保天道走进隔间,站定敬礼:“将军!”
三宅恭次点头:“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
久保天道回答:“血液研究已经结束了,我们在冯真源的血液中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细菌,这种细菌可以让人体组织再生,可惜的是,细菌已经完全寄生在了冯真源的血液当中,无法单独提取出来,所以,我们决定利用冯真源的血液做活体实验,初步实验的效果虽然不理想,注射后的犯人都陆续死了,但因此我们却有了重大突破。”
三宅恭次问:“是什么?”
久保天道回答:“我们发现,身体完全健康的犯人,在注射过血液之后,存活时间不会超过5分钟,就会因为心率过快死亡。但是有疾病或者外伤的病人注射过这种血液,存活时间将会增加,死亡率也大大降低。”
三宅恭次寻思了下:“你详细解释下?”
久保天道解释道:“如果说患有伤寒的病人在注射过血液之后,体内的伤寒病菌会在短时间内被冯真源血液中的细菌杀死,人体会恢复健康,但是在恢复健康之后不久,也会因为心率过快死亡,换言之,这些人的身体都无法承受得住那些细菌。”
三宅恭次点头:“那迄今为止,什么样的人存活的时间最长呢?”
久保天道回答:“患有绝症的病人,也就是癌肿,西方称为癌症。”
说着,久保天道看向单向玻璃那一面:“左边那个人患的是肺癌,他是三天前注射的血液,这三天来他的身体比以前恢复得要好,虽然没有痊愈,但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右边那个患的是胃癌,情况一样,这两个人分别存活了三天和五天。”
三宅恭次叹气道:“可惜,那种井内的血苔藓已经失去了效果,否则的话,我们的实验也不会进展得如此艰难。”
久保天道道:“将军,不管怎样,我们的实验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只要保证原生体,也就是冯真源的存活,那么我们迟早会突破瓶颈的。”
三宅恭次道:“我已经把海军方面这些年在要塞里的研究资料全部整理出来了,明天派人送过来,你抽时间赶紧研读,也许会对我们的实验有帮助。”
久保天道立正鞠躬:“谢谢将军!”
三宅恭次微微点头:“你辛苦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法摆脱(上)
回到易家大宅已经深夜了。
唐千林进屋之后,直奔自己的房间,很快提着一个包袱从里面走出来,径直就要出门。
易陌尘叫住他道:“老唐,你去哪儿?”
唐千林就说了两个字:“柳府。”
说完,唐千林推门离开,寒风吹进的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清醒许多了。
此时此刻的唐千林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刚刚清醒一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爽的感觉了,那种压抑和痛苦荡然无存,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多年来的心愿。
可能,他仅仅只是想将长大后的唐子程亲手交到贺晨雪手中,然后转身离开,在心中挖个大坑把过去完全埋葬其中,办完手里的事情之后,再回到北平,回到那个女人身边,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易陌尘上前关上门,看着李云帆道:“看样子他的确变回了嵍捕千林。”
李云帆道:“可是我很纳闷的是,如果他体内真的有三种人格,每种人格支配他身体和意识的时候,其他两种人格是察觉不了的,也就是说无法有某段时间的回忆,可老唐却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倪小婉道:“这是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呀?”
易陌尘道:“有可能吧。”
刚说到这,被带到大宅来的苏娜说道:“这的确是一种自我保护,这种人我以前遇到过,癔症分为两种,一种是模糊的,一种是清醒的。”
易陌尘问:“区别是什么?”
苏娜道:“模糊指的就是,他其中一种人格占据身体和思维的时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会传递和延续到下种人格那里,也就是说,当第二种人格支配他身体的时候,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李云帆点头:“我明白了,清醒的则是指,三种人格虽然在交替支配身体,但记忆是共通的,只是过度得特别自然,他自身完全无法察觉,对吗?”
苏娜点头:“对。”
众人沉默,易陌尘又捏紧手中那个装有迷药的瓶子,这是唯一能对付唐千林的办法了。
李云帆问:“之前黄老板说你可以配置心病的药物,这种药对唐千林管用吗?”
苏娜摇头:“因人而异,我配置的心药仅仅只是为了稳定人的情绪,服下之后,人几乎是无法正常思考的,对于如今的唐千林来说,非常不合适。”
接下来怎么办?唐千林会变成什么样?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对此时大步走在寒风中的唐千林来说,他的心情却是惬意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种突然间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是自己把一切都看开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不过,这种感觉仅仅只是持续到了他见到贺晨雪之前的那一刻。
当他在柳府大门口看到贺晨雪缓缓走出的时候,胸口突然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很痛,很闷,痛和闷很快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看到贺晨雪身后那座柳府大宅的时候,心中又冒出了嫉妒。
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我带着她的孩子颠沛流离又是为了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她连个真诚的感谢都没有,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唐千林忽然间意识有些模糊,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贺晨雪紧盯着唐千林惨白的脸,看着他那双失神的双眼,问:“你怎么了?”
唐千林许久才抬眼看着眼前人,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耳边一个声音突然间对他说道:“把东西还给她,然后立刻离开,以后无论她发生什么事,无论她要经历什么,你都不要再出手相助,你做得已经够多的了。”
耳边的声音在唐千林脑子中回荡的同时,他机械性地将包袱递给贺晨雪:“这是你当年留下的东西,包括你送我的几件衣服,还有你的首饰呀什么的,我还给你。”
贺晨雪没有接包袱:“你怎么了?什么意思?”
唐千林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个声音又严厉地说道:“转身就走!现在!马上!走!转身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
唐千林转身的那一刻,贺晨雪一把抓住了他:“唐千林!你又犯病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唐千林浑身一震,他眼前瞬间晃过了一个画面——他眼前站着一个苦苦求饶的男子,男子不断地说着什么,但他却伸出手掐住那人的脖子。
唐千林侧身看着贺晨雪,问:“你说什么?”
贺晨雪道:“唐千林,你到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唐千林又问:“什么?”
可是在他说话的瞬间,他却不自然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问:“什么?”
捂住耳朵的瞬间,他脑子中那个声音又说道:“她在骗你,她就是这种人,当知道你要离开的时候,她就怕了,她想继续利用你,你快走,远离这个女人,快点!否则你会被她害死的!”
贺晨雪抬起双手,拿开他捂住耳朵的双手:“唐千林,你清楚的听我说,你有病,你有癔症,有时候你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只是你自己察觉不了,听懂了吗?”
贺晨雪说话的时候,他耳边的声音却在说:“不要听她的,她在骗你,她只是想利用你。”
唐千林咽了口唾沫,直勾勾地看着贺晨雪,甩开了她的双手:“晨雪,我想问你,我对你好不好?”
贺晨雪迟疑了下道:“好,你对我非常好,但是,不是说你对我好,我就得和你厮守一辈子,你明白吗?同样的对话,在我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告诉过你。”
“有吗?”唐千林完全不记得了,可此时他耳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唐千林转向一侧,大声喊道:“你闭嘴!不要说话!你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贺晨雪皱眉看着唐千林那副模样,微微摇头,转身欲走。
唐千林一把抓住她的手:“晨雪,你跟我走吧,我们回关里去,我也可以给你这样的大宅子,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好吗?我们带着子程回去,我们……”
贺晨雪拿开唐千林的手,一句话不说,径直走进了柳府大门。
唐千林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看着贺晨雪远去的背影,就那么一直站着。
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在耳边响起,就这样,唐千林站到了清晨。
清晨,贺晨雪乘车从柳府大门驶出的时候,看到依然站在那的唐千林之后,她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一旁的唐子程指着道:“娘,那是爹。”
贺晨雪把目光投向一侧:“那不是你爹。”
唐子程奇怪地问:“不是我爹?”
贺晨雪道:“对,不是你爹,别问了,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