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心想紫檀与周嬷嬷现在永和宫,以德妃的为人,应该不至于苛待她们。
现在只等佟国维与康熙博弈的结果。
当时佟国维酒气上涌,脑子发热下冲动行事,乐盈若是劝一劝,说不定能劝阻佟国维。
可是乐盈偏就不想劝,甚至她还一脸崇拜望着佟国维,一副阿玛对我真好,阿玛给我出气,阿玛好厉害啊的星星眼表情。
如此一来,佟国维骑虎难下。
其实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被凉风一吹,他就清醒了,理智回归,后悔了。
脚步明显变慢,拉女儿的手也松了。
可没人给台阶下呀,看着对他满心信赖的女儿,佟国维实在没脸说出那句“闺女,咱不回去了啊”。
他不想成为女儿眼里的懦夫。
乐盈就这么被带出了宫。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黄梨红枝几个差点惊讶的眼珠子掉下来。
乐盈拍拍手,笑道:“怎么,一个个都傻了!”
黄梨“哇”得一声哭出来,“姑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接着红枝和其他小丫头也哭起来。
院子里听取哭声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哭丧。
乐盈满头黑线,“行了,行了,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嘛,我回来了你们该笑才对。”
黄梨破涕为笑,问道:“姑娘,紫檀姐姐和周嬷嬷呢?”
乐盈:“她们还在宫里。”
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您为什么出宫,还进不进去?
黄梨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但看看自家姑娘的脸色,默默地咽了下去,随后服侍乐盈去洗澡。
乐盈在浴房洗漱时隐约听到外间熟悉的喧闹声。
接着就是乐珠在门外梆梆敲门,“姐姐,我要进来了哟!”
乐盈忙示意黄梨去拦她,自己穿好衣服才出去。
乐珠盘腿坐在炕上吃烤板栗,马姑姑则坐一边。
两人见乐盈出来,站起来,乐盈忙道:“坐呀。”
马姑姑微笑道:“今日见到三姑娘很高兴,三姑娘这些日子可好?”
乐盈:“还行吧。”
没等马姑姑说话,乐珠抢着叽叽喳喳说开了。
“姐姐,现在夫人让马姑姑改教我礼仪了,每天学两个时辰累死了——”
马姑姑不得不提醒她,“五姑娘,眼下是腊月,将近年关,说‘死’这个字犯了忌讳。”
乐珠嘟嚷:“可你自己也说‘死’呀。”
马姑姑:“……”
她是方正之人,胡搅蛮缠的本事不如乐珠,看过乐盈,坐着喝了半杯茶,就告辞了,留时间给乐盈姐妹俩说话。
乐盈一离开,家里就没其他姐妹了,乐盈的姨娘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很少能感受女儿的情绪,乐珠攒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这些日子夫人带着我去其他府上转悠,给人相看。我让四哥去打听,说是看中了瓜尔佳氏的一个年轻的一等侍卫。再么就是宗室的一个辅国公,不过要是选这个的话就要请皇上赐婚了。”
八旗女子到年纪须入宫参加大选,落选的女子才能由其父母自主婚配。佟佳氏已有女子在宫里为妃,嫁给宗室的也有几人,是以康熙下了恩诏,特许佟佳氏女子可由父母自主婚配。
辅国公爵位等级中等偏下,乐珠不是太满意,但听完了乐盈在宫里的遭遇后,悻悻然,“呃,辅国公也挺好。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被突然召进宫,阿玛回家后跟夫人大吵了一顿。”
乐盈:“哦。”
乐珠:“两人几乎半个月不说话,后来夫人把身边的一个漂亮的丫头送到阿玛前院的书房后,阿玛才消气。”
乐盈:呵,男人。
姐妹俩说话,此时的正院,佟国维、赫舍里夫人夫妇二人也在谈话。
“糊涂,简直是糊涂!”赫舍里夫人异常生气,“你怎么能把三丫头给带回家了!”
佟国维知道自己误了事,但在夫人的面前,男人的尊严要紧,错了也是没错,反而借机指责赫舍里夫人对待庶女不慈爱。
“乐盈虽不是你亲生的,但也喊你一声母亲,你就不能对她多点关爱!那宁寿宫太后是什么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传召乐盈进宫,有脑子的人都想的清楚,你就该借机拖延才对,就是你的不闻不问,让三丫头差点在宫里病死了!”
这份指责让赫舍里夫人有些心虚,提高声音说:“皇太后传召,我能有什么办法,乐盈她们几个虽然不是我亲生的,我自问没亏待过她们。”
佟国维淡淡道:“若是换成乐容,你想想自己会怎么做?”
赫舍里人到底是理亏,不吱声了。
这夫妇二人争吵归争吵,冷静下来,事情还得解决。
佟国维让人招了叶克书与隆科多过来商议办法。
叶克书道:“阿玛不如直接给皇上请罪,然后把三妹再给送回去。”
“你亲爹的老脸都丢完了!”
佟国维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觉得大儿子肯定跟他这个亲爹有仇。
隆科多圆滑多了,“三妹肯定还是要回宫里的,只是得先探明皇上的意思再做打算。阿玛先不急,等儿子进宫打探消息再说。”
佟国维微笑,对三儿子很满意。
隆科多也很满意。
家里的兄弟太多,他虽然是赫舍里夫人所出的嫡子,可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生晚了一步,很多好事轮不到自己,唯有努力表现,才能被父亲看到。
他是一等侍卫,日常在皇宫侍卫处执勤。康熙帝喜爱这个表弟办事机敏,时常召他伴驾,隆科多找乾清宫的小太监略一打听,心里便有了数,回来就跟佟国维说:“皇上让人在后宫说三妹进宫的原因是来探望陪伴皇太后,现在皇太后身子安好,三妹自然就出宫了。”
佟家与宁寿宫皇太后可以说毫无干系,乐盈在宫里更是连皇太后面都没见过,明眼人都不会信这个理由。
但这话出自皇上,宫里的人不信也得信。
皇上所释放的信息依旧是维护佟家的,佟国维现在是完全不慌了。
他镇定地吩咐隆科多:“从今日起我偶感风寒,病了就要在家休养,你去衙门给我请个假,宫里也说一声,最近不能进宫伴驾了。”
隆科多利索道:“儿子遵命。”
等他走了之后,赫舍里夫人对佟国维说:“皇上不追究,快些把三丫头送进宫吧。”
佟国维笑道:“就说你没见识。前头准格尔一役,咱佟家闹得不好看,我在朝中可没少被人挤兑。哼,我就是要趁这个机会让索额图、明珠等人看看我佟国维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依旧是不可动摇的。”
赫舍里夫人不赞同道:“见好就收罢。”
佟国维:“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转眼到了正月,宫里大宴小宴接连不断,往年这个时候,佟国维恨不得天天进宫赴宴,今年嘛,他在家养病。
掐指一算,玄烨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这位二舅了。
真病,还是假病,玄烨心里很清楚。他召来隆科多,开口道:“你父亲的病该好了吧。”
隆科多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皇上,父亲……还没好。”
玄烨不禁头疼,别人家的娘舅那是亲如父亲一般的存在,他这个二舅怎么尽是给他添堵。
偏偏佟国维不是在政事上闹脾气,而是在“自家人”的范围内搞事,玄烨一时半会真不知道拿佟国维怎么办。
他只能抛弃外甥的身份,拿出帝王的威严,命令道:“过几日宫里有元宵宴,让你父亲来。你替朕给你父亲传话,正月十五前他的病再好不了,朕让整个太医院搬到你佟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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