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睡得无知无觉,次日天蒙蒙亮才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她喊道:“紫檀,紫檀!”
“奴婢在呢。”紫檀应声推门而入,喜鹊与画眉跟在她身后一齐进来,三人均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乐盈问:“什么时辰了?”
紫檀道:“刚过六点钟。”
“咦,皇上这么早就去上朝了。”乐盈有些惊讶。
皇帝在畅春园的作息时间跟宫里不同,通常要晚半个时辰,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准备用早膳。
紫檀三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乐盈笑道:“打什么哑谜,有事儿快说!”
紫檀这才道:“主子,昨晚上皇上一夜未眠,还请了御医过来,御医给您把过脉,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乐盈摇摇头,懵了,“御医来过?”
她毫无察觉,昨晚上的睡眠质量很高。至于玄烨睡不着那简直太正常了好吗,他头一次喝咖啡,还一气儿喝了四杯,能睡着才有鬼!
其实画眉在调前三杯咖啡时,重点以奶为主,咖啡量加的很少,真正让皇帝失眠的就是他自己不听劝非要喝的第四杯黑咖啡。
说好的饮食节制,养生有道呢?
乐盈强忍住笑问道:“皇上是真的一夜没睡?”
紫檀道:“是的。皇上唤您,您就是不醒,后来皇上就召御医了,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画眉急得差点儿要以死谢罪,幸好您只是睡着了,就这么折腾到了三更。”
可怜的小画眉!
乐盈拉拉她的手,“我没事,就是皇上也没事,喝多了咖啡本来就容易睡不着觉。”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皇上没睡,他做什么?”
紫檀朝桌子那边努努嘴,“皇上就坐在那里看了一夜的书呢。”
乐盈在心里爆笑,真是为难老康这个中年人了!
李金忠随后进来屋里,他看见乐盈醒了就跟捡到金元宝一样,高兴地都哭了,“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奴才现在就去清溪书屋禀告皇上!”
乐盈都来不及阻止他,喜鹊端了一盆水来服侍她洗漱,道:“主子您就让李金忠去吧,皇上留下口谕,若是您睡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去清溪书屋知会。”
乐盈“哦”了一声,她有点笑不出来了,事情可能闹得有点大。
她这屋子里服侍的人各个神情严肃,只怕是都被昨晚上皇上的大动静给吓住了。
李金忠去清溪书屋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群人。
玄烨走在最前头,李金忠跟在最后面。乐盈墩身行礼,玄烨抬她的胳膊肘扶她起来,从上而下,由头到脚打量她。
乐盈冲他笑一笑,“皇上,我没事呀,好好的!赫世亨交上来咖啡药效说明书上写了咖啡提神,但喝少一点就没事儿。”
玄烨冷哼一声,“赫世亨,朕还没有找他算账!”
乐盈有些无语,不能怪人家赫世亨,是您非要喝的啊。
玄烨看了她一眼,道:“咖啡虽提神,但它的提神同茶叶不同,朕昨日晚上除了失眠,还伴有心悸、头晕、胃痛,喝茶就从不会如此。赫世亨办事不够周全谨慎,此物就不该进献宫廷。”乐盈觉得赫世亨无辜躺枪了,“是我让他找的咖啡,不是他自己进献的,您就别怪他了吧。”
只谈毒性,不谈剂量就是耍流氓,光喝水也有可能中毒呀。
铁面无私的皇帝说:“晚了,朕已经罚过他了。
”
乐盈心下一惊,“您罚他什么了?”
免职削成白板,还是三十板子啊。
事情闹大发了,这可不像上次张秀才给她拖延书稿,玄烨故意逗她说要重罚张秀才,这回咖啡实打实让玄烨身子不舒服了,赫世亨大概免不了受罚。
玄烨叹气,“你这性子,该让朕说你什么好呢?不先担心担心自己,反而替别人操心,你吩咐下来的事,赫世亨必须要尽善尽美的完成,这咖啡实乃对人有害,赫世亨就不该把这东西呈上来!你自己吃了亏,反倒替他说话。”
乐盈弱弱地解释:“……我没有。”
她在现代时也是咖啡深度爱好者一枚,其实就还好啊。
玄烨喜爱乐盈柔善的性子,但她总是这样,又不免让人替她操心。算了,这世上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能既要她柔善纯真,又要她严酷理智。
乐盈忐忑地望着玄烨,她知道玄烨是对她好,但赫世亨真无辜,在这草菅人命的古代,她真怕因为自己无意的一个行为害了无辜的人。
玄烨摸摸她的头,笑道:“好了,别担心了,朕只是免了他的职,罚他一年的俸银,后面看他的表现再决定以后用不用他。”
“嗯嗯,皇上圣明。”乐盈松了老大一口气。
赫世亨给玄烨当生活助理十多年,玄烨一直对他十分信任,想来赫世亨迟早会官复原职。
两人正说着话,乐盈就看到玄烨带过来的一个年轻的太监抱起了她的两匣子咖啡,走过来请示皇上,“奴才这就去将这两匣咖啡全部销毁。”
乐盈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说。
她可以用表妹与嫔妃的身份向玄烨请求撒娇,她自己不会有事,但她怕会连累无辜的人。
如果这是在现代社会,玄烨是她的男朋友或者老公,昨日的咖啡事件就是一件好玩有趣的事儿。
可他是封建帝王,他连掉一根头发,都有可能会让别人丧命,别管咖啡是不是好东西,但它确实让他不舒服了,咖啡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真叫人无奈啊。
乐盈一时之间兴味索然,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只当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空气,不然她把自己当空气也行。
玄烨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突然道:“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乐盈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然而她的手被皇帝拉住了,“你干嘛去,朕没叫你也出去!”
“哦。”
乐盈重新坐下来,垂头听最高领导的指示。
玄烨道:“咖啡就留下吧。”
乐盈惊喜地抬头,“真的?”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玄烨有些无奈,叮嘱她,“只是这咖啡你不许多喝,最多三五日喝一回,”
乐盈举起右手,“我向太上老君起誓,肯定不会多喝的,您放心好了!”
玄烨看着她,忽而说:“乐盈,你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实际上最固执不过。”乐盈道:“我只是有原则而已。”
“固执也好,有原则也罢,”玄烨握着她的手道,“朕记得你曾说过的八个字,心地宽舒,平和无碍。只是世间之事哪能事事顺意,即使是朕也是同样如此,所以我们要开解自己,不可愁闷于心,知道吗?”
乐盈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使劲点头,“我知道了,三哥。”
……
皇上今日又来珠蕊院看望贵妃了!
瓜尔佳氏呆呆地望着镜子,从小到大,家族里的亲戚们都夸她漂亮,姐妹们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人好看,瓜尔佳氏从来都坚信自己好看。
可这回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起来,她其实不好才对吧,贵妃那样子才是好看的。
采薇急得了不得,她见过自家主子同皇上相处时的样子,皇上就喜欢主子兴兴头的样子,可自从主子在贵妃娘娘的赏花宴上受了挫,就是开始不自信了,好好的神采飞扬的小孔雀成了掉毛公鸡,那股劲儿没有了,可不让皇上失了兴趣?
她劝解道:“听说昨日御医都上门,可能是贵妃身子不适吧,贵妃是贵妃,您是您,就算皇上喜欢贵妃,也不妨碍皇上喜欢您呀。”
瓜尔佳氏“啪”的一声放下镜子,“我不如宜妃好看。”
采薇:“可您比宜妃年轻呀。”男人都是图新鲜的。
瓜尔佳氏又道:“王贵人好看,而且也年轻。”
采薇:“王贵人是汉妃,她如何能同您比?您可是正儿八经满八旗老姓的姑娘!”
瓜尔佳氏:“可能皇上就不喜欢漂亮的姑娘,他就喜欢贵妃、德妃她们。”
采薇:“那不可能,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不喜欢漂亮姑娘。您也别妄自菲薄,就像您原来那样,您就是最好看的姑娘,即使当着皇上的面也要这样表现,皇上就喜欢您这样子。”
瓜尔佳氏:“真的?”
采薇语气十分肯定,“千真万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被皇上冷落的瓜尔佳氏又有了复宠的趋势,虽然皇上不像她刚进宫那样独宠了她一个月,但现在一个月也有七八天的日子召幸她。
瓜尔佳氏愈发像个小孔雀一样整日在园子里招摇,并无人理会她。
乐盈有回去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湖边钓鱼,正巧与瓜尔佳氏遇见,瓜尔佳氏没大惊小怪地闹腾,反而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钓鱼。
看来这只小孔雀也有寂寞的一面呀。
新入职的同事们都会有迷茫的时候啊,不过不要紧,三五年也就变成了老油子,到时候混职场如鱼得水,就不会这么迷茫寂寞了。
相比紫禁城的沉闷,在畅春园过活自然轻松很多,乐盈快乐的时候居多,当然也有难过的时候,五月底隆科多把紫檀接出园子,六月初二,紫檀正式出嫁。
从此她去过那种世俗的日子了,离了她,乐盈失落了好多天,有时候无意喊出紫檀的名字,才知道紫檀已经不在她身边。
喜鹊与画眉两人就笑道:“主子,不如我或者画眉改名字叫紫檀算了。”
乐盈不肯,“可我心里的紫檀只有一个。”
两人不敢再拿这事打趣。
喜鹊为了转移乐盈的注意力,说起园子里的新鲜事,“人常说母以子贵,皇上考校几位阿哥们的骑射,八阿哥拔得头筹,皇上赏赐了他,谁知第二天就召幸了八阿哥的生母卫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