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在承乾宫召见了庆复。
庆复是个小年轻,还不太会遮掩自己的心思。隆科多倒霉,失了皇上与皇贵妃的欢心,他眼里的兴奋一览无余。
孟老夫子说过,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佟佳氏在康熙朝如日中天,连当家大老板佟国维都做不到慎重安分,更何况是他的儿子孙子们。
隆科多也好,庆复也罢,包括法海,在滔天权势的熏陶下,根本就没有老实人。
庆复要是成长起来,指不定就是下一个隆科多。
大伯佟国纲家的长子鄂伦岱,骄奢刚愎,比隆科多还狂,违法乱纪的事没少干,对于这位大表弟,老康看在战死的大舅佟国纲的份上对他从来都是轻轻放过。
老康这次把隆科多的实权削没了,但他心软重情,隆科多一定会复职,不过他对隆科多存了戒心,至关重要的职位应该不会轻易再交给隆科多了。
过个几年,等庆复成长起来,他与隆科多就可以互相牵扯。
乐盈叮嘱了庆复几句让他好好当差,同时给他发了一个甜头,今年皇上的塞外出巡,肯定有庆复的一个随驾名额。
庆复喜之不尽,“多谢姐姐,我回去后一定会练好骑射的本事,不会让姐姐失望。”
乐盈道:“骑射也好,学问也罢,这些其实都不是皇上最看重的东西,你侍奉君王,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忠君,处处以皇上为第一位。你要以隆科多为诫,别因小失大,皇上都打算升隆科多当九门提督,硬生生被他作没了。”
九门提督啊,庆复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隆科多到底知不知道他失去了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啊。
庆复暗暗地捏紧了拳头,好好努力,说不定未来九门提督的位置是他的呢。
……
背靠康大老板好乘凉,任凭他隆科多再厉害,说削平就削平,隆科多还得进宫请罪谢恩。
乐盈神清气爽,再也不苦什么春了,好好吃饭,开心养生。
至于曹佳氏,她没再往宫里递帖子求见了,听说安分老实了很多。
曹佳氏是不想老实也得老实,她在宫里碰壁,原指望着父亲曹寅进京为她撑腰,哪晓得父亲突然派家人快马加鞭给她送了一封信。
父亲在信里把她严厉地斥责了一顿,说她作为待嫁之女,本该贞静守己,等待出嫁,而不是高调地进宫求见皇贵妃、宜贵妃。
曹寅自来疼爱女儿,曹佳氏对父亲的训斥只是稍有些难过。
最让她震惊失望的是,父亲最后在信里说,他不能来京城为她送嫁了,她出嫁的一应事宜都由留在京城的族亲安排。
曹佳氏眼圈红红的,她问前来送信的父亲的心腹老管家,“福叔,我阿玛真的不来了吗?”
老管家道:“大姑娘,老爷何尝不想来?外官无诏不得进京,老爷写给皇上请求进京为您送嫁的折子被皇上拒绝了,老爷是无可奈何呀,大姑娘您多体谅老爷。”
曹佳氏满脸不解,“皇上最最宠信阿玛,如何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拒绝了阿玛?”
老管家叹气,“姑娘呀,在金陵的地界上,咱们老爷说一不二,就是巡抚、都督都要礼让咱们老爷三分;可这里是京城,不是金陵,皇亲贵胄,达官贵人数之不尽,咱们低调行事罢。”
曹佳氏委屈极了,“我知道这里不是金陵,我只是想着若是未出嫁前觐见了皇贵妃与宜贵妃,待我嫁人之后也好过些……”
老管家很怜惜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姑娘,从小到大一丝儿委屈都不曾受过,才来了京城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别妄自菲薄,就凭咱们老爷的圣眷,您嫁到平郡王府后,平郡王不敢亏待您的。”
曹佳氏心里仍是忐忑,她日后得和宗室命妇们打交道呀。
她问老管家,“福叔,我的嫁妆您给带来了么?”
江南富家嫁女,一般从出生起就开始攒嫁妆,曹家搬到金陵后,孙老太太与李氏为曹佳氏与曹二姑娘一年年的攒了许多嫁妆。
老管家道:“老爷的话,早前准备的那些家具、衣料、饰物太过奢侈,都不必用了,只在京城准备一份即可,一切从简。”
曹佳氏咬唇,那些个物件就算了,她问道:“那我压箱底的银子呢?”
老管家道:“老爷说家里现在银钱吃紧,他拨出三千两给您做添妆银子。”
曹佳氏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进京前,阿玛与额娘说过给我五万两的!”
老管家为难道:“大姑娘,这是老爷的吩咐。”
待老管家离开,曹佳氏伏在床上默默地流泪。
金陵也好,京城也罢,父亲大人是无所不能啊,可是这次却叫她失望了,曹佳氏突然有一种前途茫茫的感觉。
……
收拾了一顿隆科多,乐盈的后宫小日子重新回归平静舒适。
自从有了小膳房,瓜尔佳氏时不时过来蹭饭。
宫里的女眷们绝少运动,每顿饭之间都有小点心,导致她们正餐几乎就没怎么吃,各个都是小鸟胃。
瓜尔佳氏却不是这样的,胃口好,吃嘛嘛香,乐盈跟她做饭搭子挺开心。
两人经常再打过一场大汗淋漓的羽毛球后,喝点葡萄酒吃点小烧烤。
偶尔宜贵妃也会过来跟她们一块玩儿,这天,她们三人正打算来一场羽毛球友谊赛时,成嫔突然求见。
成嫔是七阿哥的生母,在宫里向来是毫无存在的边缘人,乐盈与她没什么交情,不知她是所谓何事。
宜贵妃笑道:“除了弘曙阿哥的事,成嫔不可能再有其他的事。”
瓜尔佳氏还想留下来看热闹,宜贵妃把她一拉,“咱们去看小喵咪,别人的糟心事有什么好听的。”
乐盈自去会客间见成嫔。
成嫔先说了几句恭维话,才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弘曙病了,现在家休养,我特意来给您说一声。”
弘曙算是乐盈名义上的大孙子,她自然要表示关切,“御医怎么说,要紧吗?”
成嫔连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就是要好好休息,这段日子不能进宫了。”
乐盈道:“行,这事我记下了,之后会派人给皇上说一声。”
成嫔如释重负,“娘娘,谢谢您。”
她恭敬地告辞离开。
宜贵妃与瓜尔佳氏逗过猫咪后回来,乐盈道:“弘曙病了,成嫔来给我说一声。”
宜贵妃道:“真病,还是假病,说不清的。”
联想到上回弘晋与弘昱干架的事情,乐盈猜道:“难道是装病逃学?”
宜贵妃笑道:“我不敢肯定,但是有七成的把握,其实我也是听我们家弘昇说的。弘曙得罪了弘晋与弘昱,那些个小孩子们心眼儿贼多,弘晋与弘昱开了头,故意孤立弘曙呢!”
乐盈无语至极,这难道就是古代皇家版的“凌霸”么。
人是群居性动物,这些个孩子孤立弘曙,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受得住啊。
瓜尔佳氏一脸的愤愤不平,“小孩子怎么这么多坏心眼子!”
宜贵妃淡淡道:“小孩子?这宫里根本就没有小孩子。”
其实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成嫔不受宠,七阿哥没前途,弘曙自然在上书房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
瓜尔佳氏天真地说:“以前我还挺想要个孩子的,现在想来,不要也罢,无牵无挂,省心省事。”
乐盈很赞同她的话,“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不生不育,长命百岁。”
有两个儿子及很多个孙子孙女的宜贵妃:“有句俗语,叫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瓜尔佳氏伶牙俐齿地反驳道:“还有一句俗语,死鸭子嘴硬。”
乐盈笑:“更有一句俗语,打肿脸充胖子。”
宜贵妃一对二,不是她们的对手,再想想自家那两个儿子,无心再战,“真是说不过你们!”
笑过之后,问题还是得解决。
这事儿告老康没用,老康这个封建大家长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乐盈不是个爱操心的人,但她现在顶着幼儿园挂名园长的身份,对一个小孩子的遭遇做不到视若无睹。
在现代时,她读小学的年代,班上也有瘦小内向的同学遭受过其他同学的凌霸,那时候小小的她没有能力管,老师与大人们也没认真当回事,长大后,她才从别人口里得知这位遭受凌霸的同学读完中学就辍学了,听说得了抑郁症……
紫檀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皇上管不了,总有能管的人,太子或者大阿哥?”
乐盈摇摇头,这两人更加不会当回事。
但紫檀的话启发了她,是要找个能管的人,太子长子弘晳正好。
弘晳是康熙三十三年出生的,他是堂兄弟里的大哥,众人都服气他,只要弘晳肯照看弘曙,其他人就不会再孤立弘曙。
紫檀道:“弘晳阿哥会管吗?”
乐盈对弘晳有些印象,这个皇长孙看似只比其他皇孙们大三两岁,但他看着非常成熟,为人处世圆滑有礼,照看弘曙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其一,在玄烨面前显示他对兄弟的友悌之情,这是最重要的;其一,可以彰显他在诸位兄弟中的大哥地位;其三,博得七阿哥的感激,七阿哥虽然不受重视,但他毕竟是贝勒,也在朝中当差,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一举三得,弘晳不会拒绝的。
乐盈让李金忠给弘晳带了话。李金忠回来道:“弘晳阿哥说请您放心,他一定会好生照看弘曙阿哥。”
那就好,这事也算是顺利解决了。
幼儿园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弘曙的事情解决后,弘晖又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