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弘历要去看和嫔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他外在表现出来惦念着和嫔就行,等日后这小子当了皇帝,瓜尔佳氏就可以继续往上升职了。
从和妃降职为和嫔真得非常亏啊,只怕在玄烨的有生之年,她都难再恢复妃位了,说不定只能等乾小四日后的报答了。
想到这里,乐盈道:“我同你一道去看望和嫔吧。”
瓜尔佳氏现在胆子快吓没了,患上了“小孩子恐惧症”,大概是不敢见弘历的。
两人去到晓风苑,瓜尔佳氏迎出来,先看了一眼弘历,然后再去看乐盈,疑惑道:“皇后姐姐?”
乐盈把弘历一指,“他说要来看看你呢。”
弘历愧疚道:“和嫔祖母,上回的事情都是因为您来看望弘历……”
瓜尔佳氏哪能让一个孩子道歉,连忙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快别说这样的话了。”
乐盈笑道:“这事儿已经查清楚了,俱是惠妃在背后作祟,以后大家都别再把这事挂在心上。”
和嫔挽着乐盈的手臂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弘历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早前阿玛与和嫔被人构陷私通,他表面上装作镇定,实际上心里不是不担忧的。
他做为皇孙,还是个小孩子,性命无忧,最差的结果就是被送出宫回府。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
他想要前途!
在雍亲王府上,他上头有长兄弘时,下头么,听说年侧福晋有了身孕,阿玛爱若掌珠,如果年侧福晋生下一个儿子,府上就更加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弘历从小在读书骑射上花了十二分的心力,终于让他博得了一个进宫的机会。
别管他住进宫里有没有经常能见到皇玛法,可他毕竟是养在宫里的,养在皇后祖母膝下的,这在皇孙之中是独一份的荣耀。
有这份资历在,府里的兄弟们日后拿什么跟他争,弘时兄长没资格跟他争,就是年侧福晋未来生下的小阿哥也没资格同他争!
现在彻底雨过天晴,弘历仍旧能好好的留在宫里,他的脸上充满欢笑,开开心心给两位祖母讲学堂里的趣事。
瓜尔佳氏听他说,他能十米外射中靶子的正中心,拍掌道:“弘历小阿哥好厉害啊!”
像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这三人的骑射在诸皇子中最强,所以玄烨非常喜欢这三个儿子。
提到骑射,乐盈瞅了一眼乾小四,清清淡淡道:“满人马背上得天下,各个都是骑射的好手。只是皇上常说,自满人进关以来,八旗子弟们好日子过惯了,骑射水平简直是一代不如一代。皇上年轻的时候可以拉得动十一力的弓,有一年我随驾去木兰围场亲眼见过的,而且直到现在他也还能拉得动七力的弓呢!”
弘历星星眼,惊叹不已。
男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总会有一个父辈或者祖辈的男性人物作为参照与榜样。弘历长到现在,很不幸,他的阿玛雍亲王四阿哥没能成为他的榜样。
四阿哥在诸多的皇子中文武都不拔尖,至少皇帝极少在文学,以及骑射上夸过他;后来么,他又开始走低调之路,把自己折腾成了在家的居士,天天谈佛论道的。以乾小四慕强以及喜欢花团锦簇的性子,自然觉得父亲不咋地。
自进了宫,他眼里从此就只有一个男人了,那就是他的祖父——康熙皇帝,别人那都不放在眼里。
“皇玛法是真正的厉害,十一力的弓箭唉,只有真正的满洲巴图鲁才能拉得动!”
弘历在心里算了算,又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拉得动十一力的弓。”
乐盈想了想,道:“听皇上说,现在的十四阿哥就能拉得动,弘历,等你长到你十四叔那么大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了吧。”
弘历点头,非常自信地说:“皇祖母,等我长大了,肯定能拉得动十一力的弓!”
他阿玛虽然只能拉四力半的弓箭,可他是皇阿玛的亲孙子啊,十四叔还是阿玛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呢,弘历想着自己一定能像皇玛法与十四叔一样的。
三人热热闹闹说了些闲话,乐盈赶弘历回屋读书。
瓜尔佳氏看着弘历离开的背影,幽幽道:“姐姐,幸好你来了,要是弘历阿哥独自来看我,我可不敢再见他。没准儿宫里又要传我与弘历的闲话!”
乐盈被她这话逗乐了,“你多大,他多大?匪夷所思。惠妃念了十年的经,为何突然出来闹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瓜尔佳氏道:“我知道。为了那个位置呗,一日不定下来,这宫里一日就不会安定,皇上日后还有得心累。”
乐盈叹气,“谁说不是呢。”
她也觉得储位宜于尽早定下,哪怕是秘密立储也行啊。但玄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不肯定下太子。
这人简直是极端的拖延症患者啊。
拖就拖吧,谁叫他是皇帝。
……
朝堂上眼下在热火朝天忙着一件大事——追缴各省所欠税款。
原来的皇帝手面大,不把钱当钱,临到老了,终于开始重视国库空虚的问题了。其实是不得不重视,据户部的统计,自康熙五十一年到现在为主,全国各省,无一不拖欠国家钱粮税银。
玄烨对待官员宽宏大量,对贪污挪用罪名判得很轻,致使官员们胆子越来越大,光江苏一省,就欠了四五百万两白银,山东、浙江也是欠银大户。
各省的税费上搞不出多余的钱,那么从盐税上来吧,结果呢,盐税也出现巨额亏空。
眼下准噶尔汗国策妄阿拉布坦侵扰西藏、青海等人,清军这一两年迟早要同准噶尔有硬仗要打。
打起仗来有多少银子都不够花的,玄烨迫切的需要一大笔银子来支撑战争花销。
总之,皇帝那个愁啊。
乐盈是第一次见他为钱发愁,潇洒了一辈子,认为自己富有无比的皇帝终于觉得自己精穷了,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玄烨感叹道:“要是所有人都能像张鹏翮与马齐就好了!”
张鹏翮,前任浙江巡抚;马齐,前任陕西巡抚,这两位是能吏,在那么多欠钱的巡抚之中就是两股清流一般的存在,他俩担任巡抚期间,连续七年缴纳完成全省的钱粮,一文钱都不欠国库的。
光想美事呢!
虽然他愁没钱用,但乐盈该说的还得说啊。
毕竟不止前朝打仗要花钱,后宫也要花钱呀。
宁寿宫皇太后她老人家病了,老太太这回是真不好了,她跟着皇帝继子享福到如今,现年七十七岁,御医院多位御医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单,眼看着这位福寿双全的老太太该去伺候长生天了,她的陵墓总得给人修好吧,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孝道的大事情。
修建陵墓肯定也得花钱。
与准噶尔汗国即将到来的战争非常重要,给嫡母皇太后修建陵墓在玄烨心里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乐盈把内务府的账册拿给他看,玄烨翻了翻,“这银子该花还得花,不可在皇太后建陵的事情上省钱。”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乐盈点头,“行。”
皇帝又吩咐道:“明日你去一趟宁寿宫,告诉太后此事,以安她的心。”
乐盈:“好。”
人年纪大了,总有几样忌讳的事情,对于宁寿宫老太太来说,她享了一辈子福,怕死,但死却不是她最怕的事情,她最怕的事情是与先帝顺治爷合葬。
顺治现在安葬在孝陵,里头有孝献皇后董鄂氏、孝康章皇后佟佳氏等人作伴,按理宁寿宫皇太后未来也会葬在这里,但老太太这辈子最大恐惧是顺治给的,那种战战兢兢,连呼吸都是错的日子,她午夜梦回时还会惊惧不已。
玄烨与这位嫡母相处了几十年,感情还是有的,在得知老太太的心思后,许诺为她单独建一座皇后陵墓,她自个儿住,这样就能与顺治皇帝分开了。
玄烨的细心与贴心可见一斑。
乐盈心里的小九九不禁也动了,生前住大房子,死后也能单独住大房子,好爽啊,她可真羡慕宁寿宫皇太后!
这时玄烨突然道:“乐盈,你说朕派一能干的人去户部主持追缴各省的欠款怎么样?”
乐盈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闹得有些欠钱的人反而是大爷,借钱的人则是孙子,卑躬屈膝求着人还钱,这也太不像话了!”
玄烨笑道:“你这话粗,细想却很有道理。朕现在真就是求着那些人还钱,所以朕才打算派人去收钱,四阿哥近来办事很得朕心,他也是个肯办实事的人,朕看这事儿交给他最合适不过了。”
乐盈:……挺合适。
为四阿哥默哀,连他亲爹都认为他很适合做黑面讨债人哈哈。
……
四阿哥调职户部,负责追缴各省所欠的钱粮税费,这可是一件大大得罪人的差事。朝中不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四阿哥却拱拱手,谢主隆恩,然后麻溜地去户部报到了。
他最怕被闲置,只要皇阿玛还肯用他,多硬的骨头,他也要啃下了来。
十四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等人笑话了一通,转头去了自家额娘的宫里。
德妃很有些担忧,“或许你四哥能想办法推了此事?”
十四阿哥笑道:“四哥不可能,他甘之如饴呢。他常说要为皇阿玛分忧,眼下就是最好的分忧机会,舍他其谁啊。”
德妃道:“总是得罪人的事……”
十四阿哥苦着脸说:“您就心疼四哥,心疼下儿子我吧。我大清与准噶尔汗国这一两年免不了一场大战,到时候儿子说不定要上战场,那可是拿命在拼,四哥文弱,现在能舒舒服服待在京城享福,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德妃听了他的话,一腔爱子之心立刻又转移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