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两都之一的金陵府,自太宗朝勋亲贵戚随驾北上后,各家都在城中留下了不少族人守护祖坟族产。
随着荣国府贾琮回南的消息传开,贾家在金陵留守的十二房族人,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贾代善过世后,宁荣两府沉寂,金陵的这些族人也慢慢不再甘心被嫡支驱使,被有心之人接触后,不少人已经陷入了他人布置好的陷阱不能自拔。
贾琮看完了亲兵收集来的情报,越看越是心惊。
京城八房还没怎么样,金陵十二房倒是把能犯的事儿都犯了,把贾琮看的又惊又气。
“这群人脑子里都装着什么?狗屎吗?什么事都敢干?小爷我都没有干过强抢民女的事……”
嘭!
实在忍不住的贾琮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不疼,手疼。
揉着手掌心的贾琮沉默了好半天,这才将那叠记载贾家族人罪行的纸张放下。
他叹气问道:“十一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快罄竹难书了,金陵府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贾十一面色古怪,犹豫再三回了一句话:“小三爷,您忘了金陵知府姓什么了?他姓贾啊,他能重新坐上知府的位子,还是咱们家给的荐书。”
嘭!
“哎呦哎呦!”
贾琮这次是真忍不住了,这都他喵的算是什么事?
合着搞了半天,这群失心疯的族人是仗着京城举荐来的贾雨村才敢无法无天的。
可贾琮不信贾雨村会不知道这么包庇贾家族人,其实是在挖贾家的根基。
堂堂二甲进士,当过那么多年亲民官的贾雨村会不知道什么叫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
贾琮眼中闪过一束寒光,看来这白眼狼贾化,怕是早来抵达金陵后就已经在给宁荣贾家准备陷阱了。
“小三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听到贾十一的疑问,贾琮疑惑的抬眼应道:“讲吧!”
只听贾十一说道:“昨日我见去贾知府的时候,一直如芒刺在背,对他的印象愈来愈差,恨不得一刀将其砍死……”
贾琮古怪的看着贾十一,疑惑问道:“嗯?十一叔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说不上来,按说贾知府乃科举正途入仕,哪怕是受了咱们家的举荐官复原职,也没必要表现的如此卑躬屈膝。”
贾十一组织了半天言语才开口说道:“属下不过是荣国府的亲兵,他却热情如火。小三爷虽说身份尊贵,可他是堂堂四品府君,却一个劲嚷着要亲自来请三爷入府衙,一尽地主之谊,这個人有些、有些太不要脸了。属下的第一直觉,此人看似对咱们家尊崇的背后,绝对还有另外一张脸!”
“十一叔,你的直觉很准啊!”
贾琮啧啧赞叹,叮嘱道:“让人秘密监视贾雨村,咱们这次无意间一闹,还真是钓出了好几条大鱼。看来接下来的日子,咱们是有的忙了。”
……
贾雨村这几年给贾家人挖了不少坑,当然也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光是贾家在金陵十二房的族人犯下的事,要是真查起来,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原本在接到贾琮的指令后,他还以为是不过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买卖人口的案子,不料当晚府衙就迎来了好几个他得罪不起的人。
“李大人,这桩案子真的不好办,荣国府的那位可一直盯着呢。”
贾雨村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犹豫再三还是咬牙拒绝。不是他不喜欢银子,而是这银子太烫手。
而且金陵织造李洵的到访,实在让他胆战心惊。
之前削职为民留给贾雨村的经验,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警惕的拒绝了这位江南要员。
听到贾雨村的拒绝,李洵当即就拉下脸来。
在金陵,除了仅有的几位,谁敢拒绝他李洵的要求!
“贾大人,在下也不求别的,只让贾大人从速结案,这并不为难你吧。一个普普通通的略人案,难道还要继续深挖不成?”
李洵再次将那叠银票推到贾雨村面前,冰冷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有些事,贾大人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下不过是给人跑腿的,上面的人,贾大人得罪不起!”
嘶!
贾雨村眼睛一缩,心中如万马奔腾,差点骂出声来。
老子上辈子是干了什么缺德事,眼看三年任期将至,将要跳出江南这个泥坑了,又被人强行拽了回去。
李洵是江南三大织造之首,他的背后还能是谁?与甄家走的如此之近,不用说就是那位“贤王”殿下!
妥协,只能妥协!
他惹不起荣国府,可得罪了忠信王刘忭,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沉到秦淮河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洵,还没等他收好那叠烫手的银票,管家又一次跑来禀报。
江南大儒钱浅宜深夜来访!
……
略人案被安排在三日后开审,贾琮在接到传信后只是呵呵一笑,并未深究这明显的拖延。
薛宝钗原本还以为贾琮不通这诉讼之道,提醒了一句:“这府衙明显是在拖延,琮哥儿不打算管管?”
贾琮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信封入信封,交给了贾十一。
“无妨,贾化不过是别人的提线木偶,他如何做并不重要,咱们见招拆招,拆不下去的时候我还可以直接掀翻了桌子。反正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手里握着无上利器时,往往是莽撞的,小孩胡闹犯了点小错,想来赐我无上利器的长辈不会计较吧。”
薛宝钗捂嘴笑道:“我可不觉得琮哥儿是个小孩子,不过这个时候倒是很适合当一个胡闹的小孩子。”
厉害啊!
薛宝钗不愧原著中博学多才,看透人情世故的金陵十二钗双首之一。
贾琮上下打量了一下言笑晏晏的薛宝钗,直把她看得红了脸。
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薛姐姐厉害,这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掀桌子是掀桌子,咱们还是先找个讼师来,跟他们打打擂台才是。毕竟,琮三爷也是个安分守己、知礼守法的人!”
噗……
贾琮快速的往旁边一躲,一口茶水瞬间喷在了原本他坐的地方。
被茶水呛到的薛蟠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瞪大了双眼盯着贾琮:“琮哥儿,你说这话实在太不要脸了!”
薛家怎么说曾经也是江南出了名的地头蛇,短短半天就将贾琮要找的讼师给找到了。
贾琮与薛蟠在薛家前厅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讼王之王,江南第一大讼师张正矩。
二十来岁的模样,身着一身看似朴素的儒衫,手中一柄折扇,一丝不苟却又风流洒脱,让贾琮怎么看都与自己印象中的讼师对不上号。
贾琮围着面前的张正矩转了好几圈,啧啧称奇。
张正矩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法理二字映入贾琮的眼帘,给他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千户大人为何这么看着在下?”
贾琮如实的应了一句:“我觉得你不是讼师!”
“千户大人为何如此说?”
张正矩微微一笑,他自当了讼师起打了不知多少场官司,奇奇怪怪的人见多了,面前的小千户官最有意思。
只见贾琮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在下的确是讼师,不过在下不止是讼师,同时还是一名真正的读书人。”
张正矩将读真正两个字咬的极重,薛蟠凑过来解释道:“张讼师……张先生是上届的南直隶解元郎!”
“**!”
贾琮差点一声国骂说出口来,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正矩。
南直隶的解元郎,至今还未有人掉出过殿试二甲之外。而讼师这个职业,在当下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堂堂解元郎,怎么干起这行当来了?
薛蟠又补充道:“张先生还是吴王殿下的女婿,国朝的郡马!”
贾琮一个趔贴差点歪倒,他没好气的说道:“薛大哥,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得改一改!”
张正矩微微一笑,手中纸扇轻轻扇了扇,说道:“解元也好,郡马也罢,在下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讼师,千户大人愿不愿意把这桩案子交给在下?”
……
三日之期转瞬即到,金陵府的百姓有不少闲汉跑来府衙前看热闹。
今日可是知府大人亲自问案,据说报案的人还是京城来的公府少爷,又与薛家的那位呆霸王以及崇文书院的学生有关,这桩原本看似普通的略人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当一身飞鱼服的贾琮下了马车后,围观的百姓瞬间哗然一片。
若是没有记错,整个金陵城能穿蟒袍的只有吴王殿下和王府的几位小王爷吧!
好吧,老百姓没多大见识,把龙首鱼纹的飞鱼服认成蟒袍不奇怪。倒是早就抵达的钱浅宜死死盯着贾琮,眼神微微发冷。
令钱浅宜的脸色更加发黑的是张正矩的出现,他当即就跟身侧的老者耳语几句,那名老者摇了摇头,似乎极为为难。
府衙大门缓缓开启,贾琮伸手延请张正矩一起进入:“张先生……”
却见张正矩啪的一下打开写着法理二字的纸扇,微微一笑:“千户大人叫在下张三即可,在下打官司时,最喜欢让人叫在下张三!”
哦?
贾琮惊讶的问了一句:“你是张三?法外狂徒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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