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之家自有体统,保龄侯府历经三代不降,门楣更甚当下的宁荣两府。
可史鼐夫妇做出的事,差点没把贾母气死。堂堂侯门嫡长女,竟然要靠卖针线赚银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贾母立刻让鸳鸯将湘云送去针线铺子的成品全部买了回来。
史鼐夫妇被喊来荣国府的之后,贾母几乎是破口大骂,甚至说出了史家要是养不起一个闺女,那就送来荣国府由她来养。
按说贾母作为出嫁之女,本不该过分插手史家的事的,可湘云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湘云过的好与不好,关乎整個史家的名声。
湘云之父史昱,乃贾母长兄史公的嫡长子。史公之后,史昱袭爵,昭武三十七年领兵征讨南越,史昱战死阵前,其妻听闻噩耗,诞下遗腹子湘云后紧随而去。
因史昱无子,史公嫡二子史鼐奏请袭爵。原本该降爵一等袭爵的史鼐,凭长兄之战功,御赐不降等袭爵一代,这才有了如今的保龄侯。
跟随史昱一同征战南越的老三史鼎,莫名其妙的立下大功,回来后又花费了大半保龄侯府的家财疏通上下,这才因功封赏,得了忠靖侯的爵位。
史鼎的泼天大功怎么来的,老太太不打算追究了。但当时史鼐袭爵的时候她与两人约定好了,湘云这个遗腹子史家必须照顾好了,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其荣华一生。
可惜如今看来,人走茶凉,史昱当年的余荫已经照拂不到遗留在世上的孤女了。
贾母的确顾不上还什么户部欠银的事了,反正又影响不到荣禧堂来。
自史鼐夫妇甩袖而去之后,老太太就一直躺在床榻上愣神回忆着过往的事情,早饭没吃几口,午饭更是动都没动。
鸳鸯看着着急,于是出声劝道:“老太太,要不还是请老爷过来吧。”
贾母下意识的说道:“人家是位高爵显的侯爷,政儿能有什么办法?”
“奴婢说的是大老爷!”
“老大?”
贾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盯着鸳鸯看了许久,直把鸳鸯看得手心冒汗。
最终瘪了瘪嘴说道:“老大怕是还在头疼还银子的事呢,他对女儿家的家向来不怎么上心……对了,你去喊琮哥儿过来!”
贾母突然想到了与大儿子一样浑的孙子,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既然你史鼐不要脸了,那老婆子就找一个更不要脸的浑人跟你好好谈谈湘云的事!
……
每次看到小胖子狼吞虎咽,老太太都觉得荣国府的规矩都喂了狗了。
不过盯着久了,原本没有胃口的老太太觉得腹中甚至饥饿,不知不觉间竟然多吃了半碗饭。
咔嚓嚓……
咔嚓嚓……..
贾母漱口净手之后,静静的看着还在啃果子的贾琮。她为了挑出话题,轻咳了一声。
贾琮专心致志的啃着果子,模糊的应了一声:“老太太,您有事就说,孙儿听着呢……”
咔嚓嚓……
不说别的,荣禧堂这边的各种点心果子绝对是整个宁荣两府最好的。
赦大老爷浑是浑,在孝顺这块满京城都挑不出第二个人来,最好的东西绝对是先紧着贾母这块送。
呃,好吃!咔嚓嚓……
贾母自知管不住这孙儿,只能无奈开口:“云丫头遇到麻烦了,你爹忙着户部欠银的事……”
“是史家让云姐姐做针线卖钱的事吗?真是太丢人了!”
原本正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贾琮答应帮忙的贾母,刚起了头便听小胖子说道:“老太太想让孙儿打谁?保龄侯吗?打多重?要不要孙儿将云姐姐从保龄侯府抢到咱家来?”
“让云丫头来咱们家?”
贾母略过打人的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之前跟史鼐说将湘云带到荣国府来养不过是句气话,可贾琮的再次提议却让她觉得也许这事还真的能成。
贾、王、薛、史,金陵四大家族世代交好,相互联姻已有三代。
可如今看来,侄子贾敬与老大贾赦明显是打算与王家分割了。如今不过是面上过的去,事实上她就算再不承认,也知道宁荣两府除了与暂居荣国府的薛家依旧交好之外,王家、史家都已经渐行渐远。
若是以往,贾家渐衰,老太太肯定会想尽办法维系三家的关系。
可如今老大晋伯、大孙女元春封妃……
贾家又一次成了四大家族之首,难道不该是他王家、史家巴结自己吗?她何必继续顾忌这顾忌那的委屈自己!
湘云是娘家侄儿唯一留下的血脉,侄媳妇临死之前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将其托付给了自己。就算是为了娘家侄儿、侄媳妇孝顺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份上,为了父亲拼尽一生维护的史家名声,她也不能放任史鼐、史鼎作践湘云。
她嫁到了贾家没错,可她还是史家的女儿。湘云的名声坏了,她的这张老脸往哪放?
哼!
老太太越想越气,冷哼道:“琮哥儿,你去保龄侯府一趟,将湘云带回咱家来!他史鼐既然不想养了,老婆子我来养!”
“好嘞!孙儿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贾琮咧嘴一笑,将桌上果盘直接踹到手里就打算离开,却突然又问了一句:“老太太,万一史家阻拦怎么办?孙儿能不能动手?”
贾母闻言额头的青筋都跳动了起来。
这个孙儿果然是个浑人,十句话中有八句不离打人。
她咬牙道:“那些下人你打就打了,可别跟史鼐起冲突,他毕竟是你的长辈……”
贾琮躬身拜了拜,老太太这是真心提点自己。
“老太太放心,孙儿懂得。这京城,没人比孙儿更懂打人的事了!”
……
贾琮的屁股上有伤,骑马是不成了,只能乘坐马车慢悠悠前往保龄侯府。
两队亲兵护卫着马车,迎着风雪前行,不到两刻钟就停在了保龄侯府门口。
“小三爷,直接打进去还是……”
“笨,咱们是文明人,当然是先礼后兵!”
贾琮出门时特意换了紫袍御猫官服,整套御赐全部穿戴在身上,光是往保龄侯府门口一站,立马就把路上的行人吸引住了。
“好像是御猫青天……”
“不是好像,你看那只胖乎乎的橘猫,满朝独一份!”
“他怎么来这了?”
“保龄侯府啊,贾家的那位老封君不就是史家女?人家是来走亲戚的!”
“谁家走亲戚带一队甲士?”
“许是史家有人犯了国法,青天大人是来为民除害的。毕竟青天大人为了我等草民,把满城勋贵都给得罪了!”
“有可能……”
谣言这种东西,往往是不经意间就越传越离谱的。
保龄侯府的门子一眼就认出了贾琮的身份,惊疑贾琮为何带了一队甲士前来,但还是很规矩的堆了满脸的笑容迎上前来。
“小的给琮三爷请安……”
“嗯。”
贾琮淡淡的回了一个字,抬头看向保龄侯府大门正上方挂着的牌匾。
红底金字,熠熠生辉。
可惜,这座百年侯府,也已经满是肮脏。
老爹说过,湘云父亲史昱的死,蹊跷的很啊!
他的手搭在雁翎刀的刀柄上,开始酝酿情绪。暂时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贾琮开口问道:“叔父可在府中?”
门子连忙躬身回道:“回您的话,老爷今日去了兵部,刚刚回到家中。”
“去通报吧,小爷奉我家老太太之命,前来接云姐姐去荣国府长住!”
“长住?”
不该是暂住吗?
每过一段时间,大姑娘去荣国府住上那么几天已经是惯例了,可还没有过长住的经历。
贾琮见其没有动静,冷哼道:“还不快去!”
门子被这声冷哼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滚回了院中去禀报了。
史鼐虽厌烦贾母插手史家之事,可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在圣人那儿颇有面子,该顾忌还是得顾忌。
他听完了门子的禀报后,皱眉说道:“请他来前厅,本侯倒要看看,怎么可长住法!”
保龄侯府的前厅不比荣国府奢华,反而略显寒酸一些,一点都不像是公侯之家,连像样的摆件都没几个。
贾琮走进前厅后,微微躬身道:“侄儿拜见叔父。”
如此敷衍的行礼,史鼐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厮浑身上下满是御赐之物,真是让人眼馋的厉害!
史鼐冷哼问道:“琮哥儿,听门子说,老太太要接云姐儿去你家长住,是否有此事?”
贾琮满带讽刺,呵呵一笑:“叔父不是不愿意抚育云姐姐了吗?老太太说了,史家不愿养了,她老人家亲自来养!”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贾家的教养呢?”
“侄儿也要尊敬长辈,可长辈做的事儿实在让侄子尊敬不起来……”
贾琮反问了一句:“叔父,史家是穷的养不起女儿了吗?侯门贵女,史家嫡长女竟然需要出卖自己的针线换钱花!要是叔父真穷的养不起女儿,侄儿有钱,养活一个云姐姐,宽裕的很!”
嘭!
史鼐被贾琮又激又气,瞬间狠狠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你……小小稚童也敢跟本侯如此说话,今日本侯便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来人……”
随着史鼐的怒喝,在前厅外的两名史家家仆立马推开门打算进去候命。
嗡!
前厅外突然寒光一闪,贾十一将刀架在其中一人脖颈处,冷声说道:“侯爷打算如何教训我家小爷,可问过某手中的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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