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气节高雅,却还是败在了种种酷刑之中,他们的皮肉像是绽开的花,逐渐凋零。
一众文人之中云乐并没有看见云展和云栖的样子,时间过去了大半,唐迟依旧安坐,只是静默的看着洛十一审问。
竹幽迈着步子走进,他的出现并不能打断洛十一。
随着一阵低语,路承安一直低垂着的眼眸慵懒的抬了抬,“司主可真会做事儿。”
话音落下,路承安便是站了起来,唐迟面不改色,只是叫停了洛十一。
他脸上的恭敬之色不改半分,“大人这是怎么了?”
路承安冷冷的盯着唐迟,“我问你,云展和云栖呢?”
唐迟淡漠的答道:“自是在上清司的大牢里,大人若是等不及了,那我这就让人将他们带上来。”
他给洛十一递了一个眼神,洛十一收了带着倒刺还在流血的盐水鞭收了起来,退了出去。
两人之间的僵持让云乐觉得有一丝的不安,尤其是看着路承安异样的神色,也有些压抑。
很快洛十一便是折返了回来,“我刚才去带人,十二说今日一早殿下便是将人带走了。”
话音落下,路承安便是狠狠的剜了一眼唐迟,声音像是生了刀,“司主这般拖延时间,意欲何为?”
唐迟连忙跪下,极尽谦卑,“大人误会了,殿下要做什么事儿又何须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言?属下也的确是不知道此事,大人恕罪。”
云乐心中一滞,沈酒卿?
路承安虽说是背对着云乐,却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云乐的异样,又或许是直觉。
他下意识的便是拉住了云乐的手腕,似乎是在安慰。
“那么司主,这里的人审完了么?”
“审完了。”
“可有查到要杀的?”
“并未。”
一问一答,看起来倒是颇为和谐,可气氛总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路承安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姿挺拔的唐迟,“既是无罪,放了吧。”
这是命令。
唐迟抬眸,四目相对,终究是唐迟败下阵来,他将自己的脑袋低了下去,重重的应了一声。
“是。”
路承安绕过大厅内血肉模糊的人,无视要命的呻吟,自顾自的带着云乐出了上清司。
回眸看了一眼上清司的大门,云乐觉得这一切还有些不真实,上清司虽美,却处处暗藏杀机。
云乐有些焦躁,她忽的停住步子,“我大哥……”
路承安轻轻一笑,“我知道在哪儿,不要担心。”
他的话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安抚力量,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信服。尤其是那双时刻沉稳的眸子,让人挑不出错来。
云乐点了点头,眉头却是忍不住的轻轻蹙起,无关云展云栖,而是自己,自己在下意识的依靠身边的男人。
等到路承安离去之后,唐迟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洛十一收回目光,“司主,要放人么?”
唐迟眸子深邃,深不可测的笑,“放,自然是要放的,这救世主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帮着首辅?难道不应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唐迟打断,“好了,只管照做就是了。”
洛十一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摄政王因为一己私欲大肆捉拿文人,牵连不少的达官显贵,闹出不少的惨案。
但是他们的首辅就不一样了,他闯入上清司救下了所有的人,像是神明一般,光照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却没有顾及真正的黑暗。
藏下诸多情绪,洛十一便是让人将大厅内的人都拖了出去,而唐迟坐在主位开始喝茶。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转着茶杯,“十一,那丫头最近都在干什么?整天都瞧不见人。”
“小姐这些日子痴迷琴音,时时都与坊中琴师呆在一处。”
“琴音?呵,那丫头能弹琴?”
唐迟似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丫头你多看着些,我的意思你也清楚,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洛十一敛了敛眸,一字一句的答道:“十一明白。”
城南菜市场门口时常有斩首犯人的事儿发生,大片的血迹积年累月已经洗刷不掉,形成了一滩黑色的污渍,好像那地方本来就是这样的。
一面旗帜高高的飘着,隔着老远便是可以看见那一抹角落跪坐着的数人,头被黑布蒙住,被五花大绑着,跪成一排。
两侧有持刀的大汉站立,满身皆是横肉,闭眼假寐。
传闻厉害的斩首向来是不流丝血的,人首分离却让首不落地,在分离的转瞬便是用红布裹住。
那把大刀被擦得很亮,里面折射出台上的犯人,也折射出了台下的看客,惊叹,敬畏,好奇,惋惜,甚至是痛恨。
沈酒卿安坐高位,看着人将绑在椅子上的太傅抬了上来,满脸漠然,垂眸看着桌上的白纸,若有所思。
太傅被抬到了沈酒卿的身侧,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所有的事儿,角角落落,巨细无遗。
他翘着二郎腿撑着自己的脸,随手指了指面前跪着的一人,话却是对着身侧的太傅说的。
“他们说里面有你的宝贝弟子,你看看,这个是么?”
息烛点头,便是示意大汉动手。
刀起刀落,头颅却未落地,只是被大汉快速的绑在了脖颈上,倒好像是活人一般,只是来不及反应便是没了生息。
鲜血喷溅了一瞬,紧挨着他的人身子都是一阵瑟缩,想必也是感受到了隔着黑布传来的温热。
明知道死亡就在自己的身侧,却什么都看不见。明知道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被斩首,却无法预测下一个。
未知的威胁往往是最恐怖的。
太傅没有动作,明明只是过了几日,太傅却沧老了许多,好像有大把的岁月猛的划过,留下了诸多痕迹。
清风拂过,许是风沙迷了眼,太傅也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来。
沈酒卿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世间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太傅,本王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文房四宝已备,那些名字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话音尚未落下的时候,他便又一次抬起了自己的手指,手指在空中转着圈儿迟迟没有落下,又似乎转瞬间就会落下。
太傅依旧没说话,只是双手紧紧的握住扶手,青筋暴起,指甲也嵌入皮肉之中。
手指落下,那人的生命也随之落下。
沈酒卿将自己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满脸惬意,“你有试过这种感觉么?只是坐在这里,弹指挥间便是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不过……”
沈酒卿话锋突转,“不过掌权人如果一味的躲在幕后,让刽子手杀人的话,他很快就会忘记血是什么滋味。”
他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从太傅的身前走过,“本王的刀法可没有刽子手那么好,痛苦是必然的。”
等沈酒卿走到刽子手身前的时候,那人便是将自己手中带血的大刀递了过去。
沈酒卿将刀架在一人的脖子上,回眸去看太傅,那眼神似乎是在询问,又像是挑衅,“是这个么?”
黑布被突然掀开,刺眼的光亮带来的是血腥的杀戮,只是这一次哀嚎声响彻天地。
也许是真的不熟练,也许是大刀太钝,许是其它,第一下并没能直接要了那人的命,沈酒卿停顿了一下。
他邪魅一笑,狠狠的锯下那人的脑袋,还连着皮肉,随着身子一起瘫倒跌落了高台。
有战神之称的摄政王如今砍不下一人的头颅?
那一声忽高忽低的惨叫划破天际,让人心悸,四周的人拼命的便是想要躲藏,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按住。
沈酒卿却是满不在乎的扔下大刀,接过息烛递过来的手帕,不在意的擦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血液沾红了他的眼,微微抬眸,像是修罗,拨开万千尸体从幽暗中爬了出来,一步步的靠近。
他一脚便是踩在了那张绑着太傅的椅子上,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太傅,你觉得如何?”
太傅的眸子猩红,“沈酒卿!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
沈酒卿对于太傅的暴怒似乎格外的有兴趣,他紧紧的盯着太傅,忽的说道:“太傅怎么说也算得上本王的老师,本王答应让你最后一个走。”
他看了一眼息烛,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杀。”
数十人的黑色头罩被齐刷刷的掀开,酒水喷散,大刀高举。
沈酒卿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只是耳边传来了阵阵金属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竹幽和竹七两人甩出钢珠,力道之大,竟是硬生生的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弹断,连连后退。
息烛敛眸,瞬时便是抽出了腰间的利刃,挡在了沈酒卿的跟前。
人群被拨开一条道来,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停住,这次是云乐率先下来。
她也不要什么人搀扶了,一步便是跃下了马车,直直的便是朝着台上狼狈的两人跑去。
隔着老远云乐便是看见了混在其中的云展和云栖两人,满脸沧桑狼狈,更不要说是满身的伤痕,实在是触目惊心。
她扑到了云展的跟前,连唤了几声云展涣散的意识才有了一些的恢复。
“云……云乐……”
再去看云栖,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云乐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起码都还活着。
她抬头看了一眼紧挨着云栖的那具尸体,微微皱眉,忍住心中的恶寒,偏过脑袋不再去看。
或许是这一夜实在是经历了非人的痛苦,两人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有人跑来的时候,息烛的下意识便是要去阻拦的,但谁知沈酒卿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图,息烛只好作罢。
沈酒卿依旧撑着自己的脸,目光是看着眼前的马车,“首辅大人既然来了怎么不露面?”
路承安淡漠的语气从中传来,“摄政王好雅兴,怎么也亲自来这种地方行刑了?”
沈酒卿站起身来,他绕到了太傅的身后,双手搭在太傅肩上,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子。
“本王自然是来送太傅最后一程的,首辅大人也要送太傅最后一程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路承安总算是露了面,他脚踩金靴越过了息烛,“太傅么?”
四目相对,沈酒卿站直了身子,“首辅大人这是没长眼睛去看么?”
路承安勾了勾唇角,“我来与你换两个人。”
当看见云乐的时候沈酒卿心中便是猜到了几分,他忽的笑了几声,“那就要看首辅大人能拿出多少的诚意来了。”
云乐站在台下,只能看见路承安和沈酒卿在交谈着什么,两两对立,却是在转瞬之间便是达成了共识。
竹幽和竹七各自搀扶了云展和云栖进了马车,而路承安倒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吩咐让人将云乐安生的送回去。
云乐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侍卫离开,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
她回眸看了一眼台上的两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带着莫名的压迫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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