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最终也没和沈寒枝再来一次,沈寒枝懒洋洋地躺在稻草上,控诉顾垣连临终关怀都不愿给他。
顾垣整理衣衫的手顿了顿,只说:“我还有事。”
沈寒枝本是自己喊着好玩,白衣青年的回应反是让沈寒枝愣神了,没想到顾垣会理他,讶然道:“你算在解释吗?”
顾垣避开了沈寒枝的视线,离开前才轻描淡写落下一句:“随你怎么想。”
还未走到自己院落,便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提灯在路上等候,顾垣加快步子走了过去:“夜深露重,怎么还在外面乱逛?”
黄衣青年看见顾垣,眼睛都亮了起来,迎上去道:“你喝了那么多酒,我担心你出什么事。”
顾垣与蓟乐心并排走着,放柔了声音:“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
“你说的也是,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蓟乐心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他把灯笼往顾垣面前移了些,好让顾垣前面的路更亮堂,然后轻声说:“今日之事,是方前辈有意为难你,我虽不知你与他有什么嫌隙,可他是前辈,你明日提些礼物去方府向他配个不是,想来他看在方顾两家的情分上,便不会再刁难你了。”
顾垣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在昏黄灯火下显得有些可怖,他不想吓到蓟乐心,调整了会儿情绪后才说道:“你是这样想的?”
蓟乐心不觉有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些人情世故,在意些总没错的,我们是小辈,受些气也是应该......对了,要不就拿我今日猎的那张狐皮子给送过去吧?”
顾垣像是见了明珠蒙尘、宝画损毁,他心知蓟乐心是对的,甚至不用乐心去提醒,顾垣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可一旦这些话由蓟乐心口中讲出,他又听不得了。
良久,顾垣闷声道:“你倒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蓟乐心拿不准顾垣是在夸他还是刺他,他借着灯火去看顾垣表情,白衣公子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蓟乐心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顾垣肩膀:“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是。”
两人道了晚安,各自回了房,顾垣一进房间便喊人打水沐浴,又吩咐下人烧了那件沾了污浊的外衫。
时光飞逝,离公开审讯的日子渐近,家中宾客也来得越来越多,顾垣清楚,沈家出了那么个身上至少背了三十多条命债的小魔头,谁都想来看看笑话。
毕竟昔日是他们将沈家捧上神台,今日又亲手将沈家拉下神台,多有意思。
顾垣在公开审讯的前一晚去了囚房,沈寒枝睡得香甜,连顾垣来了都未发现。身上的红衣早看不出原先颜色,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脸上赫然一道鞋印子,定是被守卫踹的。
顾垣不知为何来了气,踹了沈寒枝一脚,将人踹醒。沈寒枝惊坐起来,见来人是顾垣,又背过身睡了下去。
顾垣头一次遭人无视,气急败坏喊了一句:“别睡了!”
沈寒枝不耐烦地睁开眼,瞪了一眼顾垣,然后趴在地上,臀部冲着顾垣微微抬起,如梦呓一般的语气呢喃道:“你快点,弄完我还得睡觉呢。”
顾垣这下是真生气了,直接拉着沈寒枝琵琶骨的链子就往外走,沈寒枝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跟着顾垣的步子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进了个满是翠竹的小院。
进了房,沈寒枝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你的房间?”
顾垣打量着沈寒枝,问道:“为何那么说?”
“外面种竹子,里面尽摆些字画古玩,只差把我是君子四个大字写脸上了。”沈寒枝直言不讳说着,忽然看见下人们搬来浴桶后又退了出去。
“你大晚上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洗鸳鸯浴?”沈寒枝惊讶道。
顾垣知道沈寒枝嘴贱,只冷声道:“你一个人洗。”
沈寒枝想了想,恍然大悟:“明天初一?”
顾垣点头:“囚房太窄了,所以带你来这里。”
沈寒枝应了一声,他其实本身也有些洁癖,故不再磨蹭,乖乖脱起衣服来。小疯子本是被领到东耳房沐浴,顾垣看他脱得干干净净,轻咳一声,走到正房坐下。听着里面水声,顾垣想起了沈寒枝脸上的鞋印,提声问道:“你脸上的印子是怎么回事?”
耳房传来沈寒枝的声音:“还不是顾大少爷家的好仆人干的,我无非说了句饭菜难吃还吃不饱,便对我拳打脚踢。打骂便罢了,其中有个脸上有道刀疤的男子,上来便要扒我衣服。”
顾垣瞳孔微缩,语气却十分淡然:“然后呢?”
沈寒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然后我说横竖都是要死的命,不如先撞死,还能拉个人做垫背。”
顾垣蓦地一笑:“我倒没看出你还是个贞洁烈男。”
沈寒枝自然不会将自己往刀疤脸身上下毒的事情告诉顾垣,只是跟着笑道:“我也挺惊讶的。”
想到七日后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就要全身溃烂而亡,沈寒枝心情大好。
此时,侍女抱着几件仆人穿的衣服走了进来,顾垣粗略看了几眼,嫌仆人穿的面料太差,倒显得顾家多穷酸似得,又吩咐他们去取几件他不常穿的过来。
很快,仆人取来几件衣裳,均为白衣。顾垣挑选片刻,选了一件衣摆刺有红梅的衣裳出来,他本嫌弃这衣裳有些女气,所以从未穿过,如今看来给爱着红衣的沈寒枝再好不过,便吩咐下人送了进去。
少顷,沈寒枝换好衣服出来,除了衣服大了一些,露出大半领口外倒也还算合适,过于宽松的白袍反称得沈寒枝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沈寒枝披着半干的长发,走到顾垣面前:“如何?”
顾垣诚实答道:“尚可。”
得到了顾垣的肯定,沈寒枝得意洋洋地在男子面前走了几圈,笑道:“这下便不怕明天有人说你们顾家虐待俘虏了吧?”
“你都知道了。”顾垣轻轻吹开茶杯上的热气,喝了一口。
沈寒枝见顾垣喝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又不傻。”
“疯子,你为什么这么帮我?”顾垣不动声色问道。
果然,沈寒枝还是那句话:“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们只见过一面。”顾垣提醒道。
沈寒枝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嗅片刻,又放回桌上:“好香的雨前龙井。”
这个疯子又在转移话题了,顾垣蹙眉想着,忽然掐住沈寒枝下巴,冷声道:“你敢说喜欢我,敢为了我去死,却不敢说为什么喜欢我?”
“原因很重要吗?”沈寒枝与顾垣对视了会儿,淡然反问。
沈寒枝此话一出,顾垣忽然失去了想追问下去的兴致。没错,他既然并不在意沈寒枝这个人,又何必去管沈寒枝究竟为什么会爱上自己呢?
问了,反显得自己多重视似得。
两人一时无言,大眼对小眼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又滚到床上去了,他们干这事已然默契,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勾引谁了。
沈寒枝最初身体上还有些不适应,可心里已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这次终于在正儿八经的床上了!顾垣这次故意让沈寒枝穿着衣服,只扒下了他的裤子,看着沈寒枝一袭白衣,只露出半个肩头的动人模样,动的越发起劲,沈寒枝被顶得撞了好几次额头,这才忆苦思甜想起以前在稻草堆的好来。
做完,顾垣催促着沈寒枝快点把自己收拾好,沈寒枝边穿裤子边腹诽顾垣拔屌无情的速度当真是快。
心中正骂着,门外有人敲门,一群丫鬟端着菜鱼贯而入,沈寒枝看向顾垣:“这是......?”
“你不是说没吃饱过饭吗?”顾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率先入了座。
沈寒枝笑眯眯入了座,边啃肘子边特别真诚的对顾垣说:“你们顾家的临终关怀当真不错。”
顾垣微笑着给沈寒枝夹了点青菜,好声好气地说:“疯子,你要是不想我现在把你的头摁进汤里,你最好给我安安静静地吃饭。”
沈寒枝闻言,只得老实啃起了肘子。
饭毕,顾垣趁着夜深人静又把沈寒枝带回囚房,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道:“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说完,顾垣转身离去,沈寒枝一把拉住他袖子,急忙说:“你等等。”
顾垣嘲讽笑道:“这会儿终于知道怕死了?”
沈寒枝没理他,转身背对着顾垣回到囚室稻草堆里一通翻找,然后喜道:“找到了。”
顾垣正奇,只见沈寒枝手上捧着那日他编好的草蚂蚱喜滋滋地走出来:
“喏,这只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