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列抵达的第二天,林倦便发了情热。他身边并无带着在顾公馆伺候惯了的下人,那些随军的士兵哪见过这等阵仗,以为林先生得了癔症开始发疯,四处上街去搜刮药品,尤其在司令忙政务的当口,缪参谋长也不在,一下群龙无首,众人纷纷变作无头苍蝇。
“出了什么事?”
顾北筠去开军事会议,他身边的副官留下,负责传达指令。刚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士官们瞬间慌了神,各个扑倒在副官面前:
“林……林先生不知怎么,忽地就发疯了!”
“目前无人敢进那房间……”
话音未落,从房间里发出巨响,从林倦的房间内传出浓郁的檀香,并无人在他房内点过檀香,副官正在惊异之时,自小失语的林先生竟是紧敲房门,口中似乎在叫喊着些什么,待副官走进一听,仔细辨认半晌,才依稀听出“顾北筠”三个字,他双眉一拧,立刻道:
“派辆车,去司令那里。”
“就说林先生出事了。”
夜寒露重,所有人都不敢回房,原本发出闷响的房间内渐渐趋于平静,官车行驶速度极快,平稳地驶入院内,锃亮的军靴踏在地上,顾北筠下了车,扫视一圈,无人敢应,副官走上前去耳语几句,顾北筠的眼眸便浓重得与这黑夜一般,他身着烟灰呢子披风,走起路时,两旁衣摆带起风来,跟在身后的缪宜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顾北筠走向林倦的房间。
顾北筠推开房门,没想到原本陈设简单的房间已经尽被林倦毁了,害怕他情发自残,甚至将一切金属物件收起,紧锁房门,只等他回来再处置。
他缓慢踱步,走向那卧躺在床边的林倦,只见他自腕间至小臂拉出一条修长的口子,在白皙的皮肤上显示得尤为狰狞,衣衫凌乱,胸前布满抓痕,道道红印无法消解,林倦垂着头倒在地上,看不见他昏睡的模样,顾北筠握住了他的手,发现滚烫得吓人,他刚要把林倦从地上拉起,原本卧躺的人竟猛地弹起,冲进他的怀里,双臂担在他的肩上,纤细双腿直直盘了上来,如同猛兽般啃噬顾北筠的颈肉,顾北筠吃痛,拽着林倦的胳膊一把便甩开,林倦后脑勺“哐”地一声撞在床沿上,自额顶流出血来,眼眸紧闭,只是浑身潮热至极,骇人得很。
“咚——”
站在院内人怎知房内发生了什么,缪宜站在阶下,见顾北筠抱着林倦走了出来,林倦身上披着烟灰呢子,顾北筠则是一袭军装,头上的帽子有些歪了,他也无暇顾及,抱着林倦,稳稳地从房内走出,他神色不虞,国内战事已让他**乏术,家中竟还有个令他牵挂的人,缪宜心想,林公子在司令心中必然重要得很,他从未见过司令如此慌张过。
即便面上没有神色流露,但微颤的指尖已经出卖了他。
“去医院。”
自始至终,顾北筠只说了三个字,其余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林倦,林先生个头不矮,也并不是少年人,顾北筠抱着他虽然有几分吃力,但从未放过手。
凌晨三点,林倦的手指动了两下。
他醒了。
他转头,看见顾北筠趴在他的病床边,眼下黑晕未减,憔悴几分,林倦只觉头顶沉重,伸手抚摸,才发现后脑勺肿了个大包,他没敢碰,虽说给头顶做了个简单的处理,他的情热还并未解决。自小腹下蹿升的情热让人失去理智,他想,即便亲吻顾北筠,也不代表自己爱他。
他微微起身,弯下腰,月色正朦胧,病房内的消毒水气味刺激,林倦恢复了几分理智,却发现自己已经凑近了顾北筠的脸,两手也捧起了他熟睡的脸,将唇印了上去。
情热分成三次发作,可能会在一天之内,也有可能在三天、四天之内,林倦第二天没有发作,顾北筠一天没有回来,他就被关在房间内,第二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他不知道这座城市比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潮湿许多,墙上会洇出水纹,身上四处都是黏腻的触感让他很不好受,只要一出汗,他便去浴室洗澡,一天洗了三四次,身上的皮都快被洗掉了。温水冲刷着脸庞,他低头就看见小臂内侧豁开的伤口,翻出红肉,不再流血,犹如狭长的猩红山谷,引人坠入。
林倦忍住没把手指探入,他现在已经有不由自主伤害自己的冲动,腕间三道疤痕还没消除,肉粉色的淡疤,星星点点密布在身体上,林倦似乎只能寻求肉体痛楚才能意识到自己活着,疼到极致,他会抖、会哭、会嘶吼,甚至会发出一些声音,他想,如果自己会说话该多好,如果会说话,也能摆脱顾北筠的控制,也不至于成为顾北筠发泄**的工具。
夜深人静,树影透过白纱摇曳,林倦蜷缩成一团,忽然热醒了,背后的汗水浸湿了床单,后脑勺的伤口还没好,他就洗头,不知是伤口感染还是情热,他躺在床上负气地想,如果就这样死了,应当很痛快。
他可以想象顾北筠推开房门时,看见自己横死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会有多精彩。思及此,他笑起来,笑到咳嗽,一下又不笑了,他痛苦地揪紧自己的衣领,隔着衣服又不敢触碰胸口的楔,他知道每个稚子被触碰楔会有多快活,但顾北筠从未碰过他这里,仿佛厌恶这个器官,在他眼里,稚子就是惹人生厌的怪物,林倦更是怪物中的翘楚。
就在林倦将要失去意识时,房门被人推开,吹进来一阵凉爽的风,顾北筠的肩头有些湿了,他逆光而站,黑洞洞的人影倒映在地板上,“咚、咚、咚”一声声踩在林倦的心上,男人坐在床边,温暖干燥的大手抚在他的发顶,顺势从颈后抚摸到后脊,林倦若惊弓之鸟,立马蜷缩起来,他刚要躲,顾北筠一把就将他代入怀里,嗅他发间的味道,猛地意识到他的伤口未愈。
也许发现了他异常高热的体温,于是问道:
“伤好了?”
林倦不动作,顾北筠罕见地抱住了他,他瞳孔倏地放大,男人掌心在他背上游走,薄唇自他下颌亲昵地吻着喉结,林倦听到了他深沉的喘息,细微又缠人,林倦眯起了眼睛,后仰时,顾北筠更主动地打蛇上棍。林倦不语,只是被吻得舒服,他想,顾北筠喜欢,做便是了,他不会动情,更不会跟面前的男人产生什么羁绊。
他从未看过顾北筠如此认真地吻他,他低头,虔诚地趴在自己胸前,两手圈住他的手腕,摩挲他小臂内侧,滚烫的唇舌勾起电流,林倦颤颤地发出卑微的细吟,雾气笼罩在他眼中,浓稠得散不开,顾北筠**他的楔,刺激得林倦流出眼泪。
“还想要吗?”
林倦遵从欲望,乖顺地点头。
“明日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即将前往一线作战,你回去,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回来。”
林倦一愣,眼中欲望少了一半,顾北筠看他这副样子,顺势抚摸他的耳根,轻笑一声:
“你可以祈祷我死在战场,这样你就自由了。”
“还可以跟你的宋管家光明正大地离开。”
林倦听完这话作势就要踹他,顾北筠反应快,不仅躲闪开,还缠住了林倦的腿,将他朝下一拉,趁他不备,亲了他额头一口,笑得坦荡:
“此去凶多吉少,如若未归,望你下半生顺遂。”
“别再碰到我这样的人了。”
顾北筠推开他,从地上捡起衣服,穿好之后,点了根烟,烟气自他口中弥漫,他整好衣服,不再与林倦道别。
拉开门,抽身离开时,深深地望了林倦一眼。
那双眼眸,深邃如夜,有林倦读不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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