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夏晨晨从没想过, 会在今天, 会在这里，如此猝不及防的遇见裴泽。

但遇见就是遇见了。

看看眼前的人, 与离开前的变化并不是很大, 依然一张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脸，长袖卫衣牛仔裤, 看上去人畜无害。

尤其现在还抱着几本书站在世界著名学府的校园里，看上去，比从前更加学霸了呢。

短暂的震惊过后, 夏晨晨比对方先回过神来，淡笑了一下说, “真的是你。”

裴泽的眼眸中却还是惊讶。

又换了一两秒，才迟钝的开口说，“晨晨，你怎么在这儿？”

“来出差的，”夏晨晨直截了当的回答完，又笑了下，“你原来读的是这里？要不是今天遇见, 我还不知道呢。”

这话里包含的情绪似乎有太多太多, 裴泽顿了顿, 跟身边同伴们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出几步，带她稍微挪开了些地方，缓了缓后, 终于开口说，“对不起，晨晨。”

对不起……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夏晨晨或许还需要他这句对不起，但现在……

意义已经不大了。

她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说，“我十一回过家，爸爸都跟我说了，谢谢你这几年把我带好，我能考上s大，一半是你的功劳。”

话说完后，裴泽却再一次怔住了。

半分钟之后，才又开口，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夏叔叔……都跟你说了？”

夏晨晨点了点头，“说了。”

半晌之后，裴泽又一次开口，说出的却依然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夏晨晨也终于沉默了一下。

想了想后，她又抬起眼看着对方，说，“其实如果你离开前把真相都告诉我，我顶多就难受一两天，绝不会不叫你走的，但没想到你会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知道我那两天有多气吗？”

裴泽张了张嘴，还没等发出声音，夏晨晨已经继续说，“不过都过去了，我也能理解，你这样的人，大约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

“晨晨，”男孩终于出声，“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但我说对不起，是真心想跟你道歉。我那时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夏晨晨摇了摇头，脸上虽还是在笑，心里却忍不住还是有点生气，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拖着你不让你走，是吗？你太小看我了，我再怎么傻怎么笨，也还是有自尊的，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裴泽的心微微刺痛一下。

怎么傻怎么笨……

没错，当初在一起时，她老被简单的数学题难住，难后哭丧着脸来问他，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笔杆轻轻敲她的脑袋，皱眉叫她傻瓜。

他想跟她解释，不得不离开她的真正原因，然后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始终张不开口。

最后还是她又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冲动了，请见谅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吧。”

说着毅然转身，往她来时的方向去了。

裴泽一顿，下意识的说了声，“等等……”

可小姑娘却并没回头。

他目光追随着她，一直看她走出草坪才放慢脚步，而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继续往前走了，自始至终，夏晨晨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

~~

加州理工离酒店相隔并不近，等一行人回到酒店，天已经黑了。

同事们各自回房间休息准备吃晚饭了，夏晨晨跟上大伙儿的脚步，也准备去休息一下，哪知道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等一等。”

她回头，看着叫自己的陆恒，“陆总怎么了？”

陆恒微微顿了顿，等大巴车上同事们全走光，才开口问她，“你……还好吗？”

夏晨晨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大约是在问之前见到裴泽的事，于是点头笑嘻嘻的说，“我很好啊。”

他倒也没追究她是不是在强颜欢笑，点了点头，又问，“饿不饿？先去吃饭？”

小姑娘有点为难，“我的工作还没做完，今天跟专家们交流的资料还没整理出来……”

“等吃完饭我帮你。”他一双眸子望着她，不经意间抛出巨大诱惑，“听说这附近有家西班牙餐厅，ael做的比较正宗，还有红肠烤肉葡萄酒，都是推荐菜。”

夏晨晨眼睛一亮，饥饿感一时之间竟然被全部勾了出来，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就放弃了原则，点头说，“那您等我一下，我回去放下包换件衣服。”

他点头，“没问题。”陪着她一起进了大堂。

约莫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坐在了西班牙餐厅里。

但夏晨晨仍然对刚才陆恒的话持保留意见。

他刚刚明明说是附近的，结果开车近四十分钟，这也能算附近吗？？？

当然了，当美食的气息充满鼻腔，肆无忌惮的勾引着味蕾，距离神马的都不重要了，夏晨晨满心期待，只想尝一尝他刚才说的什么烩饭烤肉与红肠。

又满心期待的过了二十分钟后，他们点的菜终于全部上齐，陆恒还特意点了两杯西班牙葡萄酒，装在漂亮的玻璃杯里，分别送到他跟夏晨晨面前。

夏晨晨这次倒没直接拒绝，反而露出好奇的样子，小声的哇了一下，说，“这个葡萄酒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陆恒眉眼带笑的跟她解释，“西班牙酿制葡萄酒的历史非常悠久，他们的葡萄酒品质也都很不错，只是因为被临近的法国抢了风头，所以一直被世界忽略，尤其对于中国人来说，更加陌生。”

夏晨晨心服口服的点头，“老板您懂得真多。”

陆恒有点绷不住，咳了咳，举起酒杯问，“要不要尝一下？”

夏晨晨想了想，竟然答应了，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尝了一小口。

入口是稠密的口感，带着红酒的天然的酸甜，再仔细一品，竟然好像还有蓝莓的果香，夏晨晨惊艳的眨了眨眼，正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问她，“怎么样？好喝吗？”

夏晨晨点了点头，“好喝，其实我不会品葡萄酒，但这个味道真的挺特别的。不行我要推荐给我爸爸。”

陆恒有点好奇，“夏叔叔喜欢喝葡萄酒？”

自从十一去了趟j市被老夏家热情接待以后，夏俊明先生跟夏晨晨的其他男性长辈一样，都已经被陆恒尊称为“叔叔”了，如今这么一叫，显得距离近了不少。

夏晨晨点了点头，放下酒杯，一边吃烤肉一边说，“我爸喜欢收藏葡萄酒，有时候也会喝一些，他在我们家附近还自己盖了个酒窖呢。”

陆恒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受了小姑娘的感染，也开始切肉吃。

边吃边又听夏晨晨发表宏伟理想，“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给我爸在法国，不，还是西班牙吧，买个葡萄园，叫他自己随便折腾。”

陆恒面带微笑的表示支持，“加油。”

看起来她好像没受下午遇见裴泽的影响，对美食很感兴趣，一边吃一边跟他聊有的没的，中间还主动端酒杯邀请他喝了几回，陆恒几次想阻止都没来得及。

直到最后一次，眼看一杯酒喝完了她还要续，他这才主动出声说，“我觉得以你的酒量来说，今晚的应该够了，葡萄酒的后劲比较大，还是不要喝了吧。”

夏晨晨有点遗憾，却也没坚持，只说了声好吧。

到此，饭已经算吃完了。

十月中旬的美国街头，风已经有凉意。陆恒看了眼窗外，说，“你穿的有些单薄，不如直接回去吧。”

夏晨晨也点头，“我还有资料要整理，是要赶紧回去的。”

咳咳，毕竟路上就要走四十分钟呢。

陆恒说好，就去开车了。

夏晨晨坐在保时捷跑车的副驾驶位上，由衷的觉得有钱真好，到哪儿都能有豪车开。

当然了，前提是你得先有各地的驾照。

~~

陆恒到底记得夏晨晨喝了酒的，一路并没把车速放快，却贴心的放了令人舒缓的轻音乐。

美国的城市竟然没有中国城市那么繁华热闹，夏晨晨歪头看着窗外，一阵过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放下了。”

陆恒心里悄悄一顿，抽空挪眼看了下她。

小姑娘歪在副驾驶座上，头依然朝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他倾诉。

“我那时候被分手，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等有一天再看见他要怎么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后来知道我爸做的事后，又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不过就今天下午，我看见他的时候忽然觉得那些都不存在了，我一点儿也不想骂他，也不想质问他什么，就觉得叫他看见我活的挺好的，没萎靡不振自甘堕落，就值了。”

话音落下，开车的男人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说，“对，你能这么想很好。人的一生总会经历很多事，当时可能觉得是过不去的坎，但等你坚持着走过那一段，再回头，会发现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就意味着你成长了。”

难为他语重心长的讲了一番大道理，话音落下，小姑娘也点了点头。

可下一秒，却忽然转过头来看他，问道，“陆总，你谈过几次恋爱？”

陆恒被问的一愣，“什么？”

夏晨晨大约是酒劲上来了，双颊染了两片驼红，眼眸也变得迷离起来，偏自己不自知，依然瞪大了眼睛追问他，“我是说，你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啊？看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一定是个情场老手吧嘿嘿。”

陆恒被这个嘿嘿逗得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半晌才咳了咳正经起来跟她说，“不怕你笑话，我至今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不会吧！”

小姑娘一脸讶异，“你你你这么优秀，居然没谈过恋爱？不科学啊！”

说着又自己恍然大悟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试着问道，“老实说陆总，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孩？”

这可真是喝醉了吧，连前几天他才表过的白都不记得了？

或者是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陆恒觉得有点受伤。

但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也就没跟她算账，只是语声坚定的又重申了一遍，“我确定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身边的小姑娘哦了一声，接下来居然沉默了。

陆恒，“……”

等了一阵也再没等到她的下句话，他只好又分神扭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睡着了。

脑袋歪靠着座椅靠背，睡得安静又无辜。

他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便关了音乐，由她睡去。

他的驾驶技术非常纯熟，一直等到开回酒店停车场，夏晨晨才迷迷呼呼的有了点睡醒的征兆。

只是她有点懒，又有点迷糊，只以为自己还在家里的床上，便想接着再睡去。

然而还没等再睡着，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

“我那天是头一次跟女孩儿说喜欢，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

表白……

她用一团浆糊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分析，这声音有点熟，是谁在说话？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然而还没等想清楚，额头上却忽然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

有柔软又凉凉的东西，轻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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