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定然是倒了霉,不然怎么站站不稳,坐着又那么硌屁股呢?
想到屁股蛋儿那莫名其妙的硌应,他就忍不住想去摸摸,哪晓得他这手一伸,竟伸出一只短翅膀来了!
二十几根飞羽齐刷刷地排在翅根位置,张开了就如同一把小折扇,就算是程辞暮把眼睛都眨酸了,它也依然没有变成人手。
“怎么回事儿呀?”他惊恐地叫出了声,入耳却只有“啾啾”的几声鸟叫。
程辞暮这下慌了,赶忙蹒跚到了那只靛青色水碗边,借着还剩下的那口水,照出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水影里妥妥是一只滚圆的糯米糍粑小肥啾。
程辞暮别扭地歪了歪脑袋,水影里的小肥啾也跟着歪了歪,动起来一帧一帧的,怎么瞧都是一副卖乖又卖萌的傻样子。
程辞暮不信那邪,小心翼翼张开翅膀把碗里的水面点成涟漪,等到涟漪平稳下来后,便又迫不及待地去重新照自己。
可糯米糍粑还是糯米糍粑,并没有任何变化。
就这么来来回回点了诸多次,水影里依旧是那般稚嫩的模样。
程辞暮慌过了头,变得愈发焦躁起来,却不料因为自己初次变鸟崽而动作生硬的缘故,惊得脚下打了滑,“咕隆咚”地便滚着把脑袋磕在了碗沿边上。
离水面一近,小肥啾的样貌就愈发清晰,也清晰得叫程辞暮灭了可能是梦的心思。
接受了事实真相的程辞暮,整只鸟都显得万分颓丧。
“噫呜呜噫”都不能描述他现在的心情了!
发了呆的这会子工夫,程辞暮也感觉到鸟脑袋搁在硬碗沿上的不舒服,便艰难地用鸟爪顶着自己肥嘟嘟的身躯站起来,只是稍稍不注意,他便是整只鸟都面朝地糊了一个大磕巴。
他想,这小肥啾,也太让人绝望了叭。
扑棱了几下翅膀后,程辞暮依旧是开始那副站不住又坐不稳的模样,头一次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烦恼。
可尴尬的是,他烦恼了一小会儿之后,竟觉得自己饿了渴了。于是只能哭丧着肥啾脸,靠着鸟崽的本能啄了几口馒头,喝了一点凉水,然后继续坐在水碗边无精打采起来。
“诶......”他叹了一口大气,听到耳里就是“啾~”的一声鸟叫。
也不知是这鸟叫声又触发了程辞暮的什么奇怪开关,他开始想方设法地张嘴,结果愣是一句人话都蹦不出,反倒是叫他自己见识了小胖球到底会多少种鸟语。
“唧唧~”“啾啾~”的也就不说了,竟还有一种“皮~皮~”的奇怪腔调。
这细声细气的几下鸟叫倒是意外地把雀窝里的麻秋秋惊动了。
“谁呀?是谁呀?”钻出雀窝里只探了脑袋的麻秋秋觉着自己没听错,可问了两声,却并没有鸟崽理睬她,她当下便想退回窝里去。
这时候蹒跚着两只小鸟爪的程辞暮也跌跌撞撞到了前殿的屋檐下,看见麻秋秋的鸟影后急忙出了声:“秋秋~麻秋秋!”
“暮暮你叫我吗?”
警惕的麻秋秋眼睛精亮精亮的,可往下瞧了大半圈都没见着程辞暮的人影,忍不住从雀窝钻出了全身:“暮暮你在哪呀?”
程辞暮觉得要丢脸丢死了,方才还和麻秋秋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个人呢,这会顶着个鸟型石锤,紧张地就结巴了:“秋秋,我,我在这儿。”
若不是小肥啾脸上的绒毛,程辞暮铁定是要面色泛红的。
麻秋秋这会儿才找到了话音的来源,跳跳脚便凑到了别扭站着的小肥啾跟前,十分惊喜:“暮暮你真的是鸟啊?!”
程辞暮也说不来上来他本体是人还是鸟,只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是安心承认算了,于是软软地回了她:“大概我现在是只小雀吧。”
在水碗边照镜子的时候,程辞暮瞧着自己滚圆的体型和纤长的尾巴就约莫有了念头,他鸟型这个品种,应该是只银喉长尾山雀来的。
麻秋秋显然是过度兴奋,鸟嘴叽叽喳喳根本不带停的。程辞暮赶忙求她小声一点,偷偷从庙门门缝查看睡在里面的程素,眨了眨黑黢黢的豆眼珠子,问麻秋秋:“秋秋,你有没有能写出字儿的东西呀?”
考虑到直白性,程辞暮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石头,碳条之类的?”
他原本也是不抱希望问的,却没想到雀崽们真的有收集到这个。
程辞暮拿着麻秋秋给的滑石,又重新回到程素身边,吃力地用鸟爪给他在地上留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他要出去,归期不定。
程辞暮自己也说不准,他这小肥啾的身子得维持多久。
留完言,又赶紧和麻秋秋一起把衣服藏了起来,再着,就和麻秋秋一起溜到城隍庙外的林子里去了。
程素装睡了这么许久,能瞧见的都瞧见了,这会儿确定程辞暮走了,才正眼打量了他留在地上的话。
鸟爪写字也是够难为他了,所以这字迹里的错漏他也不放心上,毕竟不妨碍他看懂就是了。
程素摸了摸怀里被留下的钱袋,依旧是对程辞暮保留了一点怀疑。
这一刻当了鸟,便是刻刻都有了当鸟的自觉。
跟着麻秋秋溜到林子里的程辞暮也没多远见的心思,只想着先给自己做个鸟窝,免得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麻秋秋一听他这想法转头便去把冬冬啄醒,语气异常自豪:“我们冬冬最会这个了!”
被忽然啄醒的麻冬冬眼睛还没大睁开呢,只拖拖悠悠地问着:“什~么~呀~”
“给暮暮做个草窝嘛~”
程辞暮想是麻冬冬刚见着他鸟型,多少是有点不适应,于是安静静地憋成了鹌鹑,只等着冬冬能自己消化。
“呀~”
“暮~暮~”
“是~鸟~呀~”
足足等了三句,小半柱香,才叫麻冬冬反应过来。
麻秋秋赶忙蹭蹭自己的弟弟,一边帮忙一边给程辞暮解释:“暮暮你看,把干草啄进去,再这样那样就好啦!”
纵然程辞暮觉得他事先找到了一只可以打底的半成品,但麻冬冬啄干草填草窝的本事着实也让程辞暮大吃了一惊!
他突然想着,或许秋秋和冬冬确是有那么点灵力的。毕竟麻雀安然无虞活到三年已是让人惊异,更别说麻秋秋的过分伶俐和麻冬冬的过分聪慧了,他觉得约莫是两只麻雀年岁太小,还做不成妖吧。
程辞暮十分中意地用鸟爪抓住了草窝,扑棱棱飞起来蹭了蹭麻冬冬的脑袋:“谢谢冬冬~回头我变了人再给你们带好吃的!”
就刚刚麻冬冬做鸟窝的那会儿工夫,程辞暮已经是凭着本能瞎扑棱过的肥啾了,多少也有了能飞起来的架势,只是歪歪扭扭,看着就特别让人担心罢了。
这会儿做好了窝,程辞暮就想找个地方睡,哪知道他刚在地上没蹒跚几步,一只斑纹的花猫便已经是看上他了。
骤然出现的花猫朝着程辞暮猛地扑过来,利爪见形,将将凑着他白嫩嫩的肚皮滑了过去。
程辞暮登时脑子一嗡,小肥啾那点热血一股脑冲到了他的小心脏上,顿时激得他扑棱起翅膀死命地往高处飞起来。
“皮~皮~啾~啾唧!”
吓得他是各种鸟叫都要来一遍。
哆嗦着飞起来的程辞暮卯足了劲也只能就着小半空的高度,稍不注意,花猫就能把他捉在手心里。
麻秋秋也是急了,可她自己也不敢冲下去和花猫打架,只能慌张地领着程辞暮到处飞:“暮暮,你跟着我别落下,咱们赶紧找个好藏的地方!”
程辞暮飞不高,麻秋秋也只能想法让他躲了。
就这么哭唧唧躲着花猫飞了小片刻的程辞暮,真真是觉得自己命丧于此都有可能。
也就这一着急的工夫,追追躲躲也是到了主街上,麻秋秋精明地到处查看,终是朝着不远处的石狮子对程辞暮叫唤:“暮暮,你到那石狮子嘴里的含珠后面去呀!”
程辞暮听了话,“嗖”一声就钻进了石狮子嘴里,哪怕是撞得晕乎也不敢放松,整只鸟往里贴着。
可外头的花猫也是个随性的,偏是觉得这鸟崽儿好玩,非要伸爪子去够他,这么一来二去的,程辞暮忍无可忍地哭了出来:“救命!你别抓我呀~”
也就这“唧唧啾啾”的鸟叫在夜里意外地清楚,一双刚走到石狮子旁边的官靴猛然停下。
救命......?
怔楞了片刻,陶云遮一如往常般平淡如雪的面色绷了一下,太过熟悉的音色竟叫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不过是幻听罢。
陶云遮微微垂了眼帘,便重新抬起了脚。
可下一刻,又一声“救命!”伴随着“啾啾”的鸟叫声重新钻进了他的耳朵。
他迟疑地朝周边看了看,果然没见着人,倒是石狮子嘴里的鸟崽格外引人注目。
陶云遮脸色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隔离感给足了他人冷冽的气质,别说是人,就是小动物也禁不住他这副冷淡。
那只花猫果然不甘心地“喵喵”叫了两声 ,这才轻踩着步子跑远了。
程辞暮险些要他命的呼吸这会儿也终于是归了位,勾着草窝的那两只紧张的鸟爪此刻也抽搐起来。程辞暮晕乎乎地倒在石狮子的含珠边,低声啜泣的同时,连哭嗝也要溜出来了。
可,可怕死鸟了!
作者有话要说:陶云遮:我大概是救了一只胆子小又会哭的小胖球叭。
程辞暮:噫呜呜噫!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陶云遮:你看,明明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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