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淮宁国有一座句曲小山，着实偏僻，却因隐居在内的雪寻宫尤为出名。

雪寻宫掌握天下不尽情报，借“曲水流觞”和信鸟的法子与来往有需求者进行交易，“银货两讫”是其不变的宗旨。

陶云遮身份体质特殊，与雪寻宫常有往来，更是同如今的掌事乌翎颇有交情，也是知道天下诸多活物都自有灵性。

哪知道眼前这小胖鸟半分不加掩饰，听着是“唧唧啾啾”的空灵鸟叫，实则是早已把自己卖了。

和雪寻宫结了契约的陶云遮，偏是能听懂鸟崽语言的那一个。

陶云遮瞧着眼前的小胖球各种自夸，沉沉想了许多。

雪寻宫鸟崽佛系干活，接的问题一般能养活一山吃饭的嘴就够了，应当不会再派鸟崽故意到他这里为难，但也总是说不准。

想到这，陶云遮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忍不住摊开手心，示意小胖球过来。

程辞暮见着陶云遮伸了手，料想收养这事儿已成了一半儿，于是更加乖顺，摇摇晃晃地把小草窝搁下后就钻进了陶云遮的手心。

屁股圆溜溜的小肥啾用鸟喙把饲主大佬的指缝啄得松开了一些，径自把自个儿那几根纤长的尾羽塞进去，然后才顺了心，安安稳稳把鸟爪藏在肚皮下面，暖得一晕乎便整只鸟都贴上了陶云遮的指根。

此刻的陶云遮，饶是内心翻云覆雨，表现出来的也只有不动如山的安稳，只嘴角一点起伏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捧着小胖鸟的手指微微颤了颤，陶云遮用了点力把这团小胖球捉好，这才像是不经意一般把鸟崽端到了自己眼前，左右与它不过小几寸的距离。

“要我养你吗？”纵然他已经从小胖球那里听见了对方的心意，但想着他能听懂鸟崽说话这事儿不该让小胖球这么早知道，便也与它装起傻来。

程辞暮闻言立马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伸出短翅一副要他抱的样子：“要啊，要啊！”

这会儿凑近了，又加上陶云遮几乎卸了一身的冷意，程辞暮心里欢喜的程度又涨了许多分，也是快把小鸟心脏给占满了。

程辞暮给人的喜欢，是敲碎的硬糖。

明明可能烦得黏人一手，但舔哪里都觉得甜得要命。

程辞暮只觉得陶云遮和他再是天生一对不过了，不然怎么偏在他穿书又变肥啾的这个当口让他碰见？不仅如此，还上赶着应了“英雄救肥啾”的佳话，简直就是很巧、很有缘！

他眼下是觉得陶云遮哪里都好，做饲主照顾他也好，往后能一直在他身边也很好。当然，如果能在人身的时候相识当真是最符合他心意了。

这么想着，程辞暮脸上便不由带了笑意，惹得陶云遮光见他的鸟型，也能从毛绒绒的白羽和豆亮的眼珠里琢磨出几分明亮来。

早前还觉得这可能是雪寻宫鸟崽的陶云遮一下便招架不住。

可即便如此，冷切黑的一肚子坏水也想着拿出来吓唬吓唬这小胖球。

“我不养小宠的。”陶云遮伸手勾了勾胖球的下巴，面无表情地问出了这话，说着竟还佯装把马车窗户打开了一些。

程辞暮这下子急眼了，“啾啾啾啾”地浮起身子，干脆是一脑袋把车窗撞上：“不行呀！你要养我的，我真的很好养，不骗你的！”还能自己照顾自己呢！

欺负过小胖球的陶云遮，这会儿是舒了心，便也不再吓它，赶紧揉了揉它绒绒的脑袋。

“小胖球，你有名字吗？”

程辞暮人工性忽略了陶云遮嘴里说的胖球，积极地给自己正名：“暮暮，叫我暮暮呀！”

竟然，也叫做暮暮吗？

陶云遮心里许久不动的火山就这么一天接连不断涌出了火焰，匆忙压抑那团热烈，佯装勉强道：“那就叫球球吧，正好和这胖球身子配得上了。”

“啾！”程辞暮这真的是怒极反啾了！

他知道陶云遮听不懂鸟叫，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地给他起名字吧！

程辞暮心里憋着气，一股脑儿就撒到了嘴巴里，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得，反正鸟嘴那里小小的口腔竟然真的就鼓了起来。

陶云遮今天的话比以往都多，嘴角的笑意也不是装的，看见小胖球这个样子，定然也知道它不开心，不过最后还是拍板定砖了“球球”这个名字。

“少爷，您给开个门呀！”藕节的声音在马车外突兀地响起。

陶云遮弯腰捡起了小胖球放着的小草窝，把手心里还在闹脾气的胖球塞进了草窝里。

小草窝将将把程辞暮裹住，倒是肥啾那几只漂亮纤长的尾羽溜了出去，瞧着也怪可爱的。

陶云遮把马车车门打开，接过了藕节手里一摞书本。

藕节眼睛亮，随便一瞧就见着了车里的小胖鸟，欣喜道：“少爷要养这鸟吗？”只话音刚落，就被陶云遮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下才是乖觉地闭了嘴，回他：“书都在这了，少爷咱们回府吧。”

将马车门关上的藕节却依旧高兴，少爷身边除了他们伺候的小厮，是半个活物也不见的。

没有能说话能陪伴的少夫人也就算了，连撒娇卖乖的小宠也不见养一个，这回有了小胖鸟，总能让少爷开心一点的。

这么想着，藕节也宽心了不少，架着马车便回家去了：“驾~”

草窝再怎么精巧也没有陶云遮的手心暖和，程辞暮只待了一会儿便又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看准了就往陶云遮手心里钻。

陶云遮这么握着它都怕哪里弄坏了，只抓了一会儿便又放回它的草窝里。

程辞暮哪里就满意了，又重新飞出来。

他这次学了乖，生怕陶云遮再把他拽下来，于是便用两只棕黑色的小鸟爪牢牢扣住了陶云遮的指节，甚至还耀武扬威地冲着他“皮皮~”叫唤。

“拽不下来了吧~”

原先程辞暮是像停在树杈上那样停在陶云遮指节上的，过了一会，他便觉得不满足了，总觉着还不够和自家饲主亲近，于是别扭着又开始换了姿势。

歪歪扭扭的竟又不小心和先前在那水碗边一样滑脚，“皮啾！”一声叫唤便摔倒在了陶云遮手心里。

却也偏偏好，让程辞暮想到了一个更加牢固的姿势。

他这是把翅膀当了手来用，从指缝里溜出去抱住了陶云遮的食指指根，两只小鸟爪便牢牢锁住了他的第一段指节。总之，是个用力甩也甩不下来的姿势。

陶云遮忍了许久，终于还是伸出了罪恶的手，沿着小胖球的脑袋给它顺毛，顺着顺着就钻到了鸟崽的脑袋底下，轻轻刮搔着小胖球的下巴。

不过等陶云遮伸出手指，才知道肥啾脖子这一段是多难找了。陶云遮闷笑着收回了手指，点了点小胖球的脑袋：“球球蓬得连脖子都找不到了呢。”

“不是，我怎么可能没有脖子，你看你看，在这的呀！”程辞暮听他这话怎么肯服气，连忙从趴着的姿势调整着站起来，费劲地抬脑袋，要把那段软绒绒的脖子露给陶云遮摸。

“你伸手，你伸手！”怕他不听，程辞暮还特意蹦跳到陶云遮手腕的位置。

闹了一路，马车也终于晃悠进了陶云遮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也只是一座清净的宅子。

回府的藕节把陶云遮在大门边放下，自己则架着马车从偏门进府。

藕节去接陶云遮的时候，府中的侍女小厮便做了准备，这会儿书房的灯油是已尽然点上了。

下马车的时候，陶云遮一手端着小胖球和他的小草窝，另一手从那堆博物杂本里随意抽了一册，进了书房后便把几样小物一同搁在了书桌上。

“球球你乖乖待着，我等会儿回来。”说完这话，陶云遮便关上书房门离开了。

陶云遮的书房算是程辞暮穿书之后瞧见的第一间正经屋子，难免是一肚子好奇心无处放，于是便抖着翅羽从小草窝里跳了出来，威风凛凛像是巡视疆土一样，在陶云遮的书桌上跳来跳去。

也只是蹦跶了几下的工夫，就被他瞧见了窗棂中央开辟出来的一扇小木门。

真的是小木门，很精致的那种！

木门打开的位置还延伸出了一块两层的四方形木格，看上去就是给什么东西站着歇脚的一样。

程辞暮于是便好奇地扑棱到了那处小门，福至心灵般地用小鸟爪抓住了木格其中的一边。

......!

嗨呀，这分明就是给鸟崽站的！

作者有话要说：程辞暮：呵，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陶云遮：你听我解释！

程辞暮：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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