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想自己转转。”程素的目光往书铺里停顿了好几次，神情动作十分自然。

他需要一个和程辞暮分开单独行动的机会。

“好啊。”而这时的程辞暮也好像完全忘了程素重生的事实，听到他的诉求后毫无芥蒂地应了下来。

仿佛一门心思沉浸在自己这个哥哥的角色里，看在程素眼里是最没有防备心的那一种。

这之后程辞暮还从怀里掏了一锭碎银子递给程素，认真地和他解释：“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买。但是太贵的话，我们负担不起的，所以要仔细着用。而且我们不能隔太远，我怕你丢了。”

程素拿到手的那锭银子大约有二三两，对此刻的两人来说着实是一笔钱。他原先以为程辞暮对他一样不信任，有心扣下所有的银钱，但现在想来，程辞暮好像真的是在认真履行他作为哥哥的职责。

只是程辞暮这样做反而让他更加怀疑了。

收了钱的程素在抬眼的不经意间接触到了程辞暮清澈的瞳仁，竟是徒生了些不自在，嘴巴张张合合始终还是没开口。

他有什么可愧疚的？如今这样的态度，已然算是他的百般优待了。

匆匆丢下一句“我去了”之后，程素便再没转过头。

直到程素离开程辞暮的视线后，程辞暮那副装着配合的表情才缓缓收了起来。

他是真觉得程素很傻乎乎，根本没有一点原书后期只手翻云覆雨的样子。

其实程素的表现已经相当收敛了，但对于察言观色能力强得过分的程辞暮来说，还是有一些漏洞。

程辞暮是怎么觉得他刻意的呢？首先就是乖乖被他拉着走这件事，这个动作他做了少也有三四次，但程素都是第一时间以最低调的方式甩开他的手，不像刚才，乖得简直像个孩子。

但同时，程辞暮也觉得十分庆幸。

庆幸自己在程素没有变得十分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的时候遇到他，庆幸自己还能看到程素用些蹩脚的手法来达到自己的小愿望，甚至他还庆幸着自己能把他的性格再掰回来。

程辞暮不知道书铺里有什么吸引程素的东西，也不想知道，左右不会伤害他们。

万卷堂应是估旬城里规模最大的书铺，不像现代按类型摆设的书店，万卷堂按照版本给书册分类，其中以通行本较为普及，其他比较大类别的就是校本、孤本、抄本、旧刻本等等。

除此外，万卷堂有处独特的小厅，与対街的茶楼遥相应对。这座小厅经营到如今，除了能供人暂时休息外，反倒成了文人墨客爱论事切磋的地方。

程辞暮原先只想随意打发时间，却被书铺里一本异常熟悉的书册吸引了目光。

《理枣琼林》，这本书程辞暮很有印象。

原书剧情中，程辞暮和程素先后余月出生，过百日的时候，祖父送了他们同一本启蒙读物，就是《理枣琼林》。

程辞暮顿时便起了拿它讨好程素的心思，于是抽出那册书便往柜台走，刚想问问价钱，却偏巧瞧见了书铺门墙上的聘书。

“招整理和修补文书的杂工一位，最好识字，工钱日结...”聘书上的字体是规整的正楷，能看懂大部分繁体字的程辞暮还是认得全的。当他喃喃将聘书上内容念出来的时候，柜台后的掌柜已然是有了兴趣。

“这位小哥可是对这活计有想法？”

祝子虚这聘书已经贴了有小半月，愣是招不着一个合适的人手，眼瞧着书铺里越来越忙，他自己也是心烦。

“掌柜这工钱日结是作何故？”程辞暮问着话的同时，脑子也迅速地转了起来。

祝子虚叹了口气道：“也是书铺近日活忙，手下做事的伙计有些不够。但我盘算着又不至于再多请一个人，便想了这个日结的法子，做一天结一天的日钱，帮着度过这一段忙季便无事了。”祝掌柜这么解释着又有些无奈，还是忍不住发了牢骚，“只是估旬城里识字的读书人，有哪个又愿意花这些工夫来做我这差事呢。”

程辞暮能够理解，毕竟在古代，能读书识字的人还是占少数。少数中的大部分志在功名，剩下的小部分又有稳定、待遇好的工作，书铺招不到人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差事放别人身上是鸡肋，对于程素来说却是近期尚佳的选择。

日结工灵活得很，不耽误事，不做也可提前与掌柜商量。而且在书铺做工，读万卷书听八方事都可兼得，比原书程素自己找的零散杂工可好上太多。

程辞暮于是便带着笑脸和掌柜搭话：“不知掌柜怎么称呼？”

祝子虚心想聘人一事许是有戏，态度也热络起来：“叫我祝掌柜就好，小哥可是有兴趣？”

程辞暮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程素，说道：“家弟识字，也是近日得些空闲，许能做上月余，日银可以再商量，但是能否让家弟做事的日子里翻阅书铺里的书籍？不知祝掌柜可能应下？”

随意翻阅书籍倒不是什么大事，祝子虚思虑片刻便提了些基本要求：“有些刊本精贵，除了这些之外，其它在问过我之后倒也可以翻阅。”

程辞暮闻言心中一喜，认真地给祝掌柜鞠了躬，笑意也更熨帖了：“那便多谢掌柜了，我今日与家弟商量后便尽快予您答复。”

淮宁国书本到底还是珍贵，即便《理枣琼林》只是流传的通行本，却也花了程辞暮百多文银钱。

而那厢的程素在进了万卷堂之后便甩开程辞暮，径自朝着注抄本的位置寻过去，一册册地仔细翻下来，真叫他在其中一本里找到了一张雪白的羽笺。

同雪寻宫之间做情报生意，机会十分难得，最首要的便是需要寻到这种雪寻宫特制的羽笺纸。

雪白的羽笺纸不仅自有羽纹，内层还夹了一片精巧的鸟雀绒毛，正是这绒毛上所带的特殊灵性，能够把需求者的愿望沿着“曲水流觞”带到雪寻宫而不至于中途丢失。

权势勋贵间，时常为了一张羽笺就一掷千金，也是前世的经历才叫程素得了如今这么个机会。

拿到羽笺便已合了程素的意，假意闲逛后便回到了程辞暮身边。

“没有想要的吗？”

“没有。”

“那我们走吧。”

仗着银钱还有余裕，程辞暮在吃的方面尤其不亏待自己，硬拉着程素在食肆吃了一顿饱饭才回到城隍庙那处还能遮风挡雨的小角落。

这会儿时间上刚过薄暮，外头勉强还昏昏沉沉地亮着，在小角落凑活着铺好床铺的程辞暮献宝一样地把《理枣琼丽》拿了出来，十分有心机地摊开摆在程素眼前：“将将！阿素，你看我买了这个，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首先回应的却是麻秋秋活泼的声音：“好呀好呀~暮暮读书给我们听~”

先前进城隍庙的时候，程辞暮就偷摸着把麻雀姐弟装在袖口里一起带进来玩儿，也是程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对麻雀鸟崽们有任何想法。

《理枣琼林》作为淮宁国的启蒙读物，包含了十分多的百科知识，程辞暮翻开第一页便开始认认真真读起来：“混沌始于乾坤，奠于阴阳，浮于清浊，终于人。日月七星，生之万物...”

前头还好，正楷印刷的繁体字比较清楚，程辞暮大多还认得出，但再往后看几眼，就有一些看不懂的字了：“日出骄阳，月隐桂树，虹下...阿素，这两个什么字呀？还有后面这个什么隆？”

“虹下螮蝀（dì dōng）。”

“丰隆的丰。”

说实话，《理枣琼林》确实有效果，虽说程素平常不爱搭理人，但还是将程辞暮看不懂的那些字一一指了出来。

“谢谢阿素~”

程辞暮想当然地以为两人的关系在渐渐变好，大有说不准程素很快会忘记原主做的那些破事的希冀。可就在这时，程素阴恻恻几句话却叫程辞暮出了一身冷汗。

“我爹在世的时候，经常夸你。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诵诗，刚把《理枣琼林》全部认懂的时候就已经能将其熟背。”听着没有起伏，却让程辞暮捕捉到了里面山雨欲来的气息，背脊都忍不住要凉下来。

程素一字一顿，几乎按捺住了自己所有的冷静自持，情绪像泄洪的堤坝，无力地撕扯着他仅剩的那点空间：“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认识那几个字？程辞暮？呵，你是程辞暮吗？”

《理枣琼林》牵扯出来的回忆委实让程素心中愤恨，幼年的兄友弟恭和这几日的温情，与他在宣益侯侯府受到的欺辱简直就像是在玩闹一样！

程素尽量压抑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将这番话说了出来：“若现在的程辞暮不是当初的程辞暮，那我这些年受的苦你要我找谁去报？！”

重生一世已是他天大的运气，程辞暮是谁那又怎么样，到底是他对当初的种种意难平......

在程素那句话说完后便是一阵长久的静默，直到程素误以为眼前这个程辞暮趁他不注意偷跑了的时候，那股带着温情的暖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像顾小孩一样粗糙地往他眼角胡乱擦了几下，然后毫无顾忌地下手捏了他的脸......

胆子真的好大！

程素抬头，只瞧见那个绵软的少年把杏眼笑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弯月牙，正万分正经地劝慰他：“我是程辞暮啊，不是往日老欺负你的那个，而是这几天你亲眼见的这个。程素，我是你哥。”

“哥？”程素怔楞着吐了一个字出来，那些意难平好像同云雾一般，顷刻间便散开了。

“嗯啊！”纵然事情还没算完，程辞暮却也觉着自己好像把程素劝好了，忍不住就觉得自己很厉害，想了想便回忆着当初在孤儿院带孩子的把式，从兜里摸了一颗梅子糖，硬是往程素嘴里塞，“吃个糖，酸酸甜甜，保证什么坏心情都没了！”

“......？!”被强硬着塞了糖的程素瞬间就完成了小可怜到大黑脸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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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我今天真的非常想掀桌！ヽ(●゜Д゜●)ノ┻━┻

程辞暮：相公，求抱！今天超可怕的，差点就要被打了！

陶云遮：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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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暮暮给大家卖个萌~皮皮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