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安静下来的这几分钟里，程辞暮一扫之前的莫名自信，方才铤而走险后接踵而来的慌张叫他几乎从头到脚地混乱着。

程素如果问他是谁要怎么回答？

程素会不会为了抽薪止沸就杀了他？

他的死球设定是不是要改从第三章升级到第十章？！

此刻慌乱至极的程辞暮坐着几乎不敢动，却又忍不住为了刻意掩藏自己的紧张而把手里装着小食的纸包来回揉搓。

在想到能拯救刚才那通话的说辞之前，程辞暮只能一瞬不停地盯着程素吃糖的嘴。

他想好了，只要程素有开口的意图，他就立刻用纸包里的小食堵住他的话头。

能堵一秒是一秒，他能活一刻是一刻啊！

基于幼时良好的家教，程素就是吃块糖也不怎么说话。而梅子糖融化的这当口，也刚好给了程素足够做出抉择的时间。

宣益侯侯府的那个程辞暮不招人喜欢，程素自然不会平白生出替他报仇夺回身体的心思。

眼前的这个“程辞暮”虽然来路不明，但却是他这两世唯二对他真心相待的人。

程素咽下嘴里的梅子，觉得他们二人现下应当好好交流一番才是。

刚想开口与对方达成某种程度一致的程素，猝不及防地被对方喂了一口麻花。

程素：“......”

程辞暮：还好还好，堵住了！

程辞暮憋着气的劲儿松懈了一刻便又全神贯注着，只是这样一心两用地到底没法让他安稳地想出一个合适的对策。

继梅子糖之后又被强迫性塞了一口麻花的程素好像也察觉到了眼前人的紧张，稍微配合着便细嚼慢咽起来，尽量给程辞暮时间，毕竟他也想知道对方会给出什么样的对策。

但程素万万想不到，程辞暮的求生欲和怂远比他那点儿小鸟脑子占比要大。

程辞暮的手速这会儿全贡献在投喂这件事上，一口梅子一口麻花地，是仗着程素教养好不会随便动手，给自己争取了相当长的时间。

然而这些时间对此刻的他来说并无卵用。

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露出破绽，他现在真的好后悔以前没有多补充点脆皮鸭以至于现在根本没个勉强合适的解决办法。

程辞暮心里哀怨着，但偷看程素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罢工。眼见着程素做了吞咽的动作后便立刻想再塞点什么进去。

超可怕的投喂机器有没有！

程素被他喂得胃都快撑着了，现在才反应过来程辞暮根本就真的只是“一门心思”在投喂。

“啪”一声，程素将又想伸过来的手狠狠攥住，勉力让自己表现得比较柔和：“吃不下了...”

那一瞬间，他精准地捕捉到了程辞暮眼里的喜悦。

好吧，他可以再勉强配合一下：“哥...别再给我递吃食了。”

有一就有二，程素此刻叫出这一声来毫无心理芥蒂，同时也让他察觉到方才两人关于这件彼此都心知肚明事情的无声推让，确实不起任何效用。

且往以后看吧。

像是解锁了心中的某处艰涩，程素也变得不那么锐利了：“我吃不下。天色尚早，《理枣琼林》你还看吗？如果有不识得的字和不懂的句子，我可以给你解释。”

程辞暮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情况。

他命是保住了对吧？！

程素是默认了他的身份对吧？！

他不用死了！！！

这简直就是象征性打一棍子后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甜枣！

他顿时喜从心来，仿佛就和得了起死回生的仙药一般，带着可怜兮兮的欣喜回道：“我看的，我看的！”

窝在程辞暮衣角边的麻秋秋和麻冬冬感慨自己终于不用再装死，摇摇晃晃地飞起来给程辞暮打了个招呼：“暮暮，如果以后还会有这么吓鸟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叫我们呀？”

本来就只想来听听故事的，结果差点是把小鸟命都要吓丢在这里了呢！

程辞暮赶忙对两只小麻雀做了抱歉的表情，目送着崽们离开了城隍庙的大殿。

程辞暮是小心眼一堆的厚脸皮，眼见着程素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喜人的转变，便开始喋喋不休地给自己努力缔造天下第一好哥哥的人设。

“阿素，你和我只处了一天便知道我不同那小废物的。”

“我会打马吊赚钱，性格还很好对不对？”

“而且我很照顾你，我今儿还在万卷堂替你找了一份临时的活计。我同祝掌柜争取过了，你在他那儿做工，他是答应让你翻阅书铺里的书本的。”

话说到这儿，程辞暮又偷摸着瞄了程素一眼，见程素没有什么不好的神色，便继续喜滋滋道：“日后我们再找个老师，下工夫读了书之后就去应试......”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听他唠叨的程素面无表情，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应和着意外亢奋的程辞暮，心想程辞暮算起来有他大吗？

想了想程素又补充道：“万卷堂的活计明日我们去接下。倒是你，以后少去打马吊，免得哪日运气不好被巡视的监市带回去。”

得到主角回应的程辞暮乐不颠地点着脑袋，声声应是。

像是别扭地示好，程素接下来便翻着《理枣琼林》给程辞暮念书，时不时与他说些闹趣的典故。

只不过不到半个时辰，程辞暮便点着脑袋犯困了。

原本他自己看着还挺有趣的《理枣琼林》，到了程素没个腔调的嘴里分分钟就变成催眠曲。

程素居然还有催眠小达人的属性？！这是程辞暮临睡前一秒硬撑着得出来的结论。

降沉沉的夜浓厚得紧，遥遥一弯娥眉月悬在枝头，仿佛叫人一伸手就能勾住。

此刻的程辞暮伸出了自己的小短翅膀，很是不懂他变成肥啾的因果规律。

他这是逢夜就要变成小肥啾吗？

思索的念头只出现一瞬便叫程辞暮丢至脑后，转而便有些紧张地扑扇起翅膀往城隍庙外飞。

他还记着昨夜的不辞而别，万分担心再见着陶云遮的时候要被扔掉，更是呼哧呼哧地用力升起来。

也是多飞了就有效果，程辞暮的飞行高度肉眼可见地有了进展。

从昨日被花斑猫一跃而起就能捉住的高度扶摇直上，好些是比许多砖瓦房都要高了。

按说他昨日都窝在陶云遮的马车里，本是没法记住饲主宅子，却偏偏愣是让他摸到了那处清净的院落。

夜里的程辞暮拿捏不准时间，但瞧着几乎处处都熄了灯的院子，也让他更加急促，靠着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摸黑啄破了一扇纸窗。

尽管他进了屋就从空中落了下来，但蹦跳的声音和不小心溢出鸟喙的几声“啾啾”还是惊动了浅眠的陶云遮。

床榻上的人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某只胖球送上门，面上瞧着古井无波，可心里对小鸟崽油然而生的囚禁欲望却是挡不住地要冒上来。

鸟虽小，胆子倒是不小，离家出走一整天也是真做的出来！

“皮皮啾~”对不起，我回来了，你想不想我呀？

空灵的鸟叫声响起只过了一瞬，这句软绵绵的带着十足撒娇和讨好的声音便钻进陶云遮的耳朵，把他心里仅有的那点恶荡涤得一干二净。

程辞暮只当陶云遮睡着，于是便费劲地扑棱到他枕边，埋头便往饲主的颈项里窝。

陶云遮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安慰的沉木气息，很快便抚慰了程辞暮因这几日接连不断的意外而生出的委屈。

身边有了人，程辞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噼噼啪啪地掉眼泪，小肥啾的胖球身子越发黏人，而他嘴里也仍旧不忘絮絮叨叨地隐藏着因为一些些委屈就掉眼泪的自己。

“啾啾~”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都不告诉我名字！

“皮皮啾~”我哭得好丑，但我告诉你，我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因为我跑出去那么久就，嗝，就不要我了。

脖子里软绒绒的触感突然掺进来的一丝湿润，而绵软的声音也是毫不避讳地带了哭嗝。

陶云遮终究是装不下去，伸手把脖子里的小胖团子撸了下来。

“哭了？被欺负了？”陶云遮微微皱着眉，有些心疼地拭干了小豆眼的眼泪，温和地给小胖球顺毛，“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就离家出走！”

“啾~啾啾~”我也不想啊，但是突然变人形我能有什么办法呀。

陶云遮擦眼泪的手愣时顿了一下，狂喜险险就要在脸上表露出来，勉强忍住之后，才像是不在意地开了口：“我拢共养你一日，十二个时辰里你有十一个半不在我身边，现在被欺负了才想起我来，该罚！”

随即又像是给他撑腰般地劝慰道：“陶云遮，我叫陶云遮。若是再被欺负了自可同其它鸟比比主人家，我断然不会叫你受委屈。”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你人形受了委屈，也可以报我的名字，但忍了忍，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太早把暮暮吓坏了，不好。

陶云遮配套的回应让程辞暮一阵云里雾里，倏地就忘记了自家饲主其实什么也听不懂的真实，只带着哭音低低默念了几声他的名字。

陶云遮...陶云遮...好像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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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暮：吓坏？不会的！瞎担心什么？

陶云遮：......：）

——在一顿酱样酿样的蹂.躏车之后......

程辞暮：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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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的暮暮拖着自家作者向各位仙女们伸出了短翅膀：收藏一下嘛~啾~啾啾~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