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主的名字熟悉得叫程辞暮心悸,可半晌下来还是叫他想不出什么紧要的内容。
念及陶云遮方才为他撑腰的语气,程辞暮心大得很,想着他左右不会害自己这只“孤苦伶仃”的小胖鸟,于是便将之随意抛在了脑后。
程辞暮现下只将自己这只小肥啾定位在小宠这个身份,等日后他人形和陶云遮见了面,再去表达自己的喜欢。
比起细水流长的心意,程辞暮反倒更相信自己心脏给的回答,那种热烈的、像是突如其来暴雨般的喜欢。
打定主意后,程辞暮便越发黏人起来,睁大了自己水灵灵的豆眼向陶云遮保证自己的忠诚。
打开翅膀露出自己绵绵软软小肚子的程辞暮,大咧咧地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了陶云遮眼前。
他仿佛就是在说:“我把小肚子都摊开给你看了,你记得一定不能把我丢下,也不许喜欢别的鸟。”
陶云遮也不知对它的这份深情弄明白了几分,只是十分惯着小肥啾,任它踩着爪在自己身上到处跑:“淘气~”
许是姿势有了些差错,颠来倒去地将小肚皮往陶云遮脸上糊之后的小肥啾,将将把脑袋落在了陶云遮唇边。
陶云遮被小肥啾的翅膀挡住了视线,刚想伸手把它捉下来,便觉得唇上隐隐被啄了一下。
视线偏移往下,陶云遮便瞧见那只罪魁祸首的小肥啾像是心虚做贼般地抬起了自己短短的鸟喙。
陶云遮的眼神须臾间便变得十分幽暗,只可惜颠倒着的小肥啾没有看见,反倒因为鸟喙与嘴唇接触面积太过窄小的原因正自顾自不满意来。
“啾啾”两声空灵的鸟叫后,小肥啾便用自己脖子上最柔软的短绒细细磨蹭着陶云遮的嘴唇,磨蹭几下睡去了。
趴在脸上的小胖球随着彼此的呼吸在安静起伏,陶云遮小心翼翼地把它捉在手里,终究只是克制地在小肥啾的圆脑袋上亲了一下便将它团在了脖子边。
第二日一早,陶云遮比往常醒得要迟一些。
有了小胖球昨夜的解释安抚心绪,醒来时摸不到软绒触感那一刻的陶云遮,脸色多少是比昨天早上的阴沉要好上许多。
但总归还是有些低落。
如果小胖球能化人形,那屈灵均能不能认出他来呢?
而这边回到城隍庙的程辞暮,在经历了晚上的奔波后反倒一点也不觉得疲惫,做了简单的洗漱后便和程素一起往万卷堂去。
先把程素安顿好,他才能够无所顾忌地做自己要做的事。
进了书铺,程辞暮礼貌地与书铺掌柜作揖:“祝掌柜,不知昨日与掌柜的商讨可还作数?”
祝子虚见他二人进门便知道书铺里不用再忙得晕头转脑,面貌精神都清爽了许多,笑着应道:“自当作数。”
把程素送到书铺之后,程辞暮便转首往酒娘的馄饨摊上去,心说先替酒娘招呼招呼馄饨摊子,等她闲下来再去打听租房产的消息。
隔着十几米远,馄饨摊汤锅里往外飘的水汽将整间小铺子都熏得暖洋洋,摊子上摆的两张方桌几乎围满了人,有些占不着位置的,更是直接端着碗站着吃,格外热闹。
“酒娘!”程辞暮远远地朝酒娘挥了挥手,一溜小跑过来,接过汤锅里重量明显的汤勺,替她注意着汤锅里各种翻腾的馄饨。
没事卖个殷勤,以后有什么事都好办。
酒娘哪里不晓得程辞暮心里那点小九九,嗔怪着便随他去,手脚麻利地招呼着来吃馄饨的客人,只抽空给了他一个定心的消息:“租房产那事儿有着落,且等今儿中午收了摊,酒娘便带你去同东家见见面。”
“好嘞!”得了消息的程辞暮做事更加利爽,平白也得了许多路人的注意。
淮宁国国情安泰,估旬城里多半的百姓都有良好的作息,早点摊的生意大都集中在卯时、辰时两个时间段,再往后,吃馄饨的人才渐渐减少。
临近巳时,大概接近上午九点的样子,杂市最热闹拐角的人气眼见着便冷清了下来。再细细观察时,程辞暮发现有一队穿着统一规格比甲的人在规整地安排着摊位的撤离。
“那是?”瞧着像是官府的人,但程辞暮却无法将之与自己脑海里熟知的职位对应上。
馄饨摊忙过了那一段时间之后便稳定了下来,酒娘随着程辞暮的视线瞧过去,笑道:“是太府寺的监市。”
看了眼仍旧不太明白的程辞暮后,酒娘便同他细细解释起来,“那处岔口.交错着杂市小道和估旬主街,来往路人远比我们这边多,生意自然更好。只因连着主街,时常有大型车马来往,太府寺担心大伙儿出事儿,便出了条规矩。早间巳时之前都能摆摊,但过了这个点就都收拾东西让路,怕大家伙儿不记事儿所以特别派了监市和府尉巡查。”
这算是程辞暮第一次接触到估旬的生活背景,对监市、府尉这类词句十分有兴趣,便央着酒娘再与他细说。
“监市隶太府寺之下,寻常便是管着咱们估旬城里做生意的这一类,甭管是有铺子的还是随地起摊的,都有规章要允。”
听起来倒挺像是城管,只是管辖内容更多。
酒娘说着又想到监市还另外兼着的责任,略有些不高兴地和程辞暮说他们坏话:“太府寺监市管得可多了,像咱们平日里打马吊也是要管的。”
“打马吊怎么了也要算在从商做生意这类里?”程辞暮觉得大家聚在一起打这种马吊顶天了就算个聚众赌博,且按着一番一文钱的赌资,压根就不算大额。
酒娘郁闷地回道:“咱们平白打个马吊怎么就易招惹事端了?不过是看着咱们堵了一条小巷子不好好做活计的小惩小戒而已。罚个几十文钱意思意思倒也没什么,可偏是要把你带回太府寺里头去罚抄那些规矩条例,可苦死我们了!”
程辞暮听着便知道这不算犯法,倒也没再关注了。
两人这边说这话,岔口一个推着烧饼炉子的老大爷不知怎么就摔倒在了地上,而他面前正站着一名监事,半弯着腰,眉头紧皱着,带着力气说话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善茬。
程辞暮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便准备过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着,青天白日的古代也有城管武力执法呢?
不光是程辞暮,杂市里也有别的乡亲觉着不对,跟着一同围了过去。
哪晓得大家将将凑过去,便听到了那个不像善茬的监市粗着嗓子朝对街喊:“你吃什么?德山大爷的烧饼炉子里还有几块热的葱油饼呢!”
紧跟着对街便传了声音过来:“那就葱油饼吧!银钱你先替我垫着!”
监市回了一句:“好嘞!”说完便像是费着力一样,稍微动了动不便的脚步。
这会儿程辞暮临近了才瞧见烧饼炉子的滚轮掉落了下来,于是并着一起过来的两个乡亲帮着把烧饼炉扶正。
监市腾了手,赶忙扶起地上的德山大爷道:“德山大爷,您没事儿吧?岔口街要清摊了,您小心着往杂市里走吧!”
当真是虚惊一场,却也叫程辞暮知晓了估旬淳朴的民风。
趁着晌午吃饭午歇的这点时间,程辞暮去万卷堂叫了程素,两人跟着酒娘一起去看一眼出租的房产。
酒娘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给兄弟两个讲了讲东家的要求:“那宅子是房产东家娶媳妇儿前自己住的,位置好,往哪条街走都方便。房子虽然小了一些,却也有两室一堂,还带个小院儿,住你们兄弟二个是妥妥够了。”
“就这儿了。”瞧见开了锁的门,酒娘乐了,“我看塘子哥是比我们急,进来瞧瞧吧!”
小院位置好,坐北朝南,从外面看也是规整干净的,兄弟两个都表示满意。
进了门,程辞暮才觉着世上处处是巧合,眼前这东家正是他方才在岔口见过的监市。
“这可真是凑巧!”
塘子见到程辞暮也是惊讶,言语间一来二往的,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到最后把价钱谈成时,塘子愣是给了他们一个比原先要低的价钱。
三月一个租期,加上定钱只用得十两银子,多少给程辞暮留了点采买的家底。
租了新房,程辞暮便一门心思都放在采买上。也是他乐得过了头,刚走出布庄,便不小心同人家的小厮撞在了一块儿。
抱着准备拿回去请酒娘帮忙做被褥的细棉布,程辞暮赶紧把人家扶起来,不住道:“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撞了,没事儿吧?”
少年杏眼弯弯,微微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十足的歉意,嘴角讨人喜欢的梨涡一下便把藕节看呆了:“没,没事。”
陶云遮见马车突然停下,便掀了门帘问话:“为何停下?”
藕节指着远处那个侧影,喃喃道:“少爷,世上怎么能有那么好看的人啊?”
陶云遮却没看,只随手把门帘关上,冷冷道:“再好看,马车也要赶。”
总不会比暮暮好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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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云遮:再好看,也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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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比昨天不那么穷的暮暮依旧拉着自家作者晃晃爪子:收藏,再来一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