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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家里大门的时候,程博远一只手捏着手机,还在和同事通话。
研究生毕业,程博远去了一家量化基金负责量化策略研究方向,比起严诺对学术上的追求,程博远显然对赚钱这件事更感兴趣。严诺的博士工资和项目补贴相较程博远的收入而言简直九牛一毛,对于两人的经济差距,严诺不在意,而程博远很满意。
他总是试图或多或少地控制自己的另一半,源于他性格里卑劣的一面。
房子的首付是程博远付的,贷款是他还的,仿佛严诺多欠了他一些,就同他绑得更紧些。
他的心里,一直有颗不安的种子,栽于他们爱情的初始。
这是一份他偷来的爱。
严诺消失的半个月,他依旧准时上下班,完美地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只有同他最亲近的同事隐约察觉到,程博远最近像是吃了火药,上班时经常盯着手机发呆,要么不停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个程序就按照我说的做!你先在模拟盘跑一下,晚点把结果汇报给我!”
电话那边的同事着急地解释一些什么,程博远却没有听进去,钥匙还挂在门把手上,他愣了一秒,才接着关门,脱鞋,放包。
“我知道了,那先按照你的做,今天不急着出结果,你们早点下班吧,明天中午前给我就行。”
他的语气一转,顿时温柔地像是能掐出水来,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不轻,连忙应了几声之后就收线挂机了。
当然,对方自然也看不到程博远脸上不由自主的笑容。
严诺回来了。
卧室的灯开着,传来走动的脚步声,给这空旷的屋子平添了许多悦耳的声响。
程博远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快要突破耳际,他连拖鞋都忘了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多快的速度跑到了卧室门口。
不过是认错而已,这半个月里,那些道歉的话在他心里绕了个百转千回;道歉、认错、撒娇、发誓、甚至是下跪都可以。
他一直不敢说,是害怕严诺不愿原谅他。
更何况,那个人又回来了。
但现在,严诺在家里,在他们两个人的家。
很快,那腔柔情被掐灭,春水直接冻成了一块冰,细碎的冰渣直直捅向他的心窝。
他的声音很凉,还带着一丝嘲讽,嘴角的笑僵成了冷笑,手指紧紧抓住门框,泛了紫还不觉得疼。
“才过了半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和老情人复合了?”
严诺手上没有一点停顿,卧室地上摊开放着一只二十八寸的大箱子,他已经回家有一会了,衣服正理到一半,箱子装了二分之一,自然也听到了程博远进门的声响。
其实他完全可以趁程博远上班的时候回家整理行李,事实上他原本也打算这么做——而最终没有的原因是,他并不欠程博远,不敢面对的人应该是程博远,而不是他。
冷静了半个月,严诺想至少在出国前要一个解释,至少辩解也好。
严诺没有回答,依旧有序地整理衣物,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程博远。
程博远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严诺的护照,他从没觉得护照的颜色那么刺眼过。
“怎么,你的老情人不肯为你留下来,你要追过去?你这些年的研究成果都不要了?你这么爱他,非他不可?”
那些没有经过大脑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话是程博远说的,诛的也是他的心。
严诺终于暂停了手头的事,直起身来,静静直视程博远的眼睛。
他过去怎么会觉得,程博远的眼睛很纯良,总是深情地望着自己;又怎么会认为,程博远的嘴唇很性感,吐露出的情话像清晨的花露一样醉人。
明明是一双冷漠的眼,一张刻薄的嘴,一颗被谎言塞满的心。
于是他也学着程博远的表情,牵起唇角,冷笑着说,“李肖然怎么变成我的老情人,这件事最清楚的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