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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严诺侧过头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才刚刚十月初,这里的温度已经跌破十度,那天和程博远吵架后他就没什么心思收拾行李,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结果刚下飞机,就被北国的风吹到脑袋疼。
加上时差问题,这几天他都没睡好,只得每日清早依靠猛灌咖啡提神。好不容易熬过三天的会议,想着周末可以好好在酒店睡觉,却没想一早被同行的女同事拉去一起去当地郊外的奥特莱斯。
车上的另两位女性正在讨论目的地城郊的奥特莱斯买什么品牌比较便宜,他生无可恋望着窗外,远处是一片枫叶林,漫天的红叶装点了蔚蓝的天际,路过那片枫叶林,广袤无垠的远处是遥远的云和无边的赤红。
严诺拿出手机,用相机定格了这一瞬。
落在美景里,许多纠结与不快都会暂时消散,他发了个朋友圈,没有配文字,只加了一个定位。
虽然把那人拉黑了,他还是带着那么一点点小心思,暴露自己的行踪。
离别前夕的争吵中他没有辩解此次出行压根和李肖然没有关系,而李肖然在A国也早已有了同性伴侣,之前的半个月他与李肖然没有半点越界的行为——严诺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去解释。法律上有“无罪推定”的定义,证伪永远比证实难,当程博远开始怀疑他,一切辩解都是枉然。
两人依旧僵持冷战,只是现在,严诺想程博远了。
只因为他曾经说过,想要两人一同去C国看一眼绚烂的红叶。
一万公里外的思念,只化作一张移动中拍摄的模糊照片,无言无语静静躲在朋友圈的一角。
到了奥特莱斯,几人分开行动,严诺先是随便找了家男装店买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了起来,品牌他看不太懂,只知道打三折,打完折折合人民币一千,这绒摸着很暖和,接下来几天应该不会冷了。
完成了自救,他也没什么购物任务,只慢慢在园区踱着步,路过的行人都急吼吼的,华人很多,大包小包的,仿佛在与时间赛跑,在这儿买的越多越划算似的。
从欧舒丹出来,严诺手里提着给程博远母亲的礼物,每次他出国都会帮程母带些什么,保健品或是化妆品,那一代的人总有一种观念,国外的东西总是比国内便宜又好的,严诺也乐于为程母买些什么。
他一直很感激当年和程博远结婚时程父程母的开明态度,那天程博远带着他回家,他紧张得连菜都夹不起,程母为他倒了一杯酒,程父朝他举起了杯,只问了他一句话:
“小严,你是不是想好了,要和小远过一辈子?”
当时的他重重地点头说是,酒杯相碰,他的杯沿低了一寸。严诺饮尽了杯中酒,烈酒烧喉,他却品出了甜。
路过一家男式鞋店,严诺进去逛了一圈,打完折的价格确实比国内优惠,他挑了一双深棕色牛津鞋,一双黑色德比鞋,都纹有布洛克纹,是程博远喜欢的款式。
导购都在另一边忙,严诺犹豫了一会,又把手上的鞋放了回去。
他想起那晚程博远的咄咄逼人伤人的话,转过身出了店门。
在咖啡厅喝过咖啡,严诺瞥见不远处的一家门店人头攒动,不由得好奇过去看了一眼。
是加拿大鹅的专卖店,严诺在国内同程博远逛过这家店,一件羽绒服要卖八千多,当时程博远兴冲冲地要给严诺买一件,被他严正拒绝了。
刚想进去看一眼,来了个电话。
“喂。我是,嗯,什么?怎么会出票失败的?”
是国内机票代理的电话,似乎是他们回程的票出了问题
,由于航司超售导致出票失败。
“是的,我们还是下周五回去,时间上都可以,安排原来时间附近的航班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严诺才看见有几条微信消息。
是他以前的研究生同学,游烨,看到他的朋友圈询问他,是不是在T市?如果在,可以约出来见个面。
严诺扬扬眉,隐约想起当年游烨毕业之后似乎去的就是C国,许久不联系,他第一次知道对方就在T市。
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他呼出一口气,挤进了人挤人的店里。
严诺拒绝了同行姑娘们一同晚餐的邀请,回到宾馆就洗了个澡扑上了床,连日的失眠加今天一整天的户外运动,他感觉自己的腰肌劳损又严重了一度,头痛欲裂。
床边放着一个大购物袋,里面是加拿大鹅最新款的羽绒服,是程博远的尺码。
在国内时他拒绝程博远购买的原因无非是他根本不需要这类奢侈品,学校的环境比较简单,严诺也不爱打扮,同一件外套他可以穿七八年,今天买给自己的羽绒服,也是在C国实在冷得不行应急买的。
但他知道程博远需要,程博远需要穿着澄亮的皮鞋打上规整的领带,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消费水平。
特别是当导购说,这件是这个尺码的最后一件,这款不仅在T市全面断货,在国外也还没有发售时,旁边的东北大妈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上的羽绒服,他突然就不纠结人民币五千八百元的价格了。
虽然这一件羽绒服够的上他三分之一个月的工资,他还是眼睛眨都不眨地刷了卡。
回到车上,几个姑娘看见他买了加拿大鹅的羽绒服,兴奋地要求拿出来看看。
“严哥,你这不是给自己买的吧。”
小宋把衣服塞回购物袋,笑着揶揄道。
严诺的嘴角抽了抽,低声“嗯”了一句。
“我就说,严哥平时那么低调,怎么会买这么贵的衣服,肯定是给你们家那口子买的。”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笑容堪堪保持到宾馆,将自己扔上床,裹着浴衣头发还湿着就迷迷糊糊睡了。
半夜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被吵醒之前他正在做梦,梦到自己被一只大白鹅追着咬,他被啄得脑袋疼,这时程博远忽地出现了,一手抓住了白鹅细长的脖颈,另一只手唰唰地扯下白鹅的毛冲着他笑。
“宝贝,给你做羽绒服。”
严诺打了个哆嗦,梦里的手机铃声由远及近,他强撑着睁眼,扫了眼来电,是一个当地号码。
梦里的白鹅还在眼前晃悠惨叫,他随手滑开了接听键。
几秒钟刚刚听到的人声,在电话那头响起了。
“宝贝,我在T市,你在……哪个宾馆?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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